沈立危来到几个孩子身边,看着靠在松树前的玲珑心与林深,一道紫气便从树下徐徐升起,两人被包围其中,再被紫气托起身来。
玲珑心甩了下腿,好了,当下欢呼不止。
陈松寒对沈立危说道:“先生,刚才那山顶上还站着一人。”
沈立危右手带袖一挥,淡淡道:“庙没了,人也不是想走就走。”
天色如同薄暮时分,一片黯淡,天外有一颗星辰闪耀着十字光芒,越加明亮。
慢慢的,陈松寒才发现那颗星辰不止是变得越来越亮,而是正从九霄之上曳尾下坠。
那颗星辰划破太霄时伴随着巨大声响,状同高峰,形如大日,通体散发出炫目白光,向着更南边落去,人间再无阴暗处。
最终那颗星辰砸在了数十里以外,白光四溅,无处不至,直逼得在山腰间观望的几人都背过身去,抬手遮住紧闭着的双眼。
再睁开眼时,世间物已重归本色,只是南边少了好几座大山而已。
陈松寒先缓过神来,看着南方的景象,独自喃喃道:“昂首攀南斗,翻身依北辰。”
两句话被站在一边的沈立危听进耳里,跟着昂首笑道:“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
两人身后的陆遥也受到触动,一步踏前,说道:“好诗,好诗!”
第一声抑扬顿挫,第二声刚劲挺拔,他自己也甚是满意。
沈立危笑道:“陆遥,凭你今日的胆色,以后若能见到闻人一,我想他也得对你另眼相看。”
陆遥点头道:“那是自然。”
“嗯?”陆遥又跟着疑问到,“沈先生你见着我们刚才打锤了?”
沈立危回道:“你们刚出手不久,我和松寒就已经到了。”
陆遥又是一脸困惑地看着陈松寒,问道:“你刚不是说你没去找先生吗?”
陈松寒无奈道:“我说了,连你都骗不过,怎么骗得过他们。”
陆遥哦了一声,现在他觉得自己原来是挺好骗的。
同玲珑心,姜来雪站在一堆的林深突然开了口,他问道:“沈先生你这般本事,何必还需骗到他们手段尽出后才出手,徒添麻烦。”
沈立危回道:“万事有万一,若是一万之局,没必要做成万一之事。”
林深又靠回松树边,对于沈立危这一番话,不置可否。
沈立危也朝着松树边走去,在离着姜来雪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说道:“来雪,梅与雪你如何看待。”
姜来雪刚一直在林深身旁,有些担心他伤势,直到沈立危来后,她才又走到了玲珑心附近。
一身雪白长裙随着南方吹来的细风流动,她稍所沉思后说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沈立危颔首道:“我认为‘雪落三分意,七成在梅香’。”
话里有话,良久后姜来雪若有所悟,学着男子的礼式向沈立危作了一揖,感谢面前此人为自己传道。
沈立危含笑抚须,这世间又多了位梅花仙子,假以时日。
不过眼前的事得先处理干净。
玲珑心刚小跑到陈松寒身边,铁了心要看他那枚雷令,陈松寒无力抵抗,正要从怀中拿出时沈立危笑道:“玲珑心,这边还有什么想看的嘛。”
玲珑心一下转过头来,晃了晃脑袋。
沈立危续道:“那就先离开这里,松寒,你带着大家去村子里,我留这里善后,随后就赶上你们。”
陈松寒点头答应,带着几人往山下走去。
孩子们走在那条远南道上,向北而去,沈立危仍站在山腰间,慢慢往南边踏步。
一直走到刚才自己出手毁掉的山崖旁,往更南处望去。
好好的一座大山,现在山顶连同南边山腰的大半都毁了,就如同一人被横刀砍过,上半身倒是不见了,只留下了一条腿,十存二三。
这时一声巨响传遍山间,一把长剑从沈立危身后右侧的草丛中弹出,直插在沈立危身边的地上。
沈立危仍是目视前方,说道:“一次机会,表明来意,再说你生死如何。”
那草丛中蓦然间有人走出,是一男子,头戴斗笠,身着黑衫,右腰间挂一玉佩,左腰间空有一剑鞘。
沈立危一言不出,黑衣男子慢慢开了口:“在下从安都城来,奉命彻查胜南村有人引外害国一事,刚追踪之前两人行迹直到此处,未助力先生子弟,实怕行踪曝露,还请先生谅解。”
沈立危说道:“我在村子里听人说皇帝的奉剑人也来到此处查这件事情,你又是奉何人之命,敢如此忤逆行事?”
黑衣男子一下笑道:“先生笑话,奉剑人由天子直命,朝廷中也鲜有人知,先生在这一偶之地,能从村民闲唠之中得知此事…”
“嗯?”
沈立危出了一声,那黑衣男子笑意被立马打压,闭了嘴,随后慢慢说道:“现皇上病重,国有内乱,大盛朝中他国耳目众多,谁人说话,最多也只信得三分。”
沈立危道:“你倒是敢说,来这里已有月余,查到什么没有。”
男子一惊,隐匿行迹本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本事,之前山顶上那白衣男子与他境界相当,可仍是未能发现他的踪影。
沈立危笑道:“你骗的过别人眼睛,可骗不过天上星辰。”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人都带有袖圈,人员往来都经过南边,但并非五图府那边的乱民,刚才出手的武夫是清虚境,藏在山顶那人更是已入冲虚,乱民中拿不出这样的筹码,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布局。”
沈立危点头道:“那些起义之人个个带红色袖圈,但整个大盛山上山下,无一仙宗门派有如此底蕴,能派出这样两人,依你看来,应该是他国作乱。”
男子说道:“正是,盛国南边与康,平两国接壤,西边申国好事,虽与我大盛相隔晶、江两国,但也可能派人绕路而行,现在是关键时期,八大国都有可能搭一脚进来。”
沈立危回道:“足下高论,真凶必在这八大国之中,这一番言语说的明明白白,却跟没说一样,又有理有据,妙哉。”
黑衣男子带着斗笠,看不清脸色,只是头又稍微低了些,续道:“在下来到这里已有月余,这帮外地人是于半月前来到此处,而那白袍男子又是前两天才在这田边现身,这些人行动谨慎,与那些村民行一无二,所以暂无头绪。”
沈立危说道:“你可知他们白日间所浇灌的金水是何物?”
黑衣男子回道:“不知。”
沈立危说道:“申国北边的艸山中有一种金色的草决明,能除风明目,益阴泄热,但体寒之人若长期服用,会使得气阻胸闷,最后连呼吸吐纳,都是难事。”
男子心想,若这油菜榨油后被采入宫中,为宫中膳用,初时皇帝还会觉得神情目明,道是病情好转,可越往后,祸害越深。
于是黑衣男子疑问道:“莫非此事与尚食局有关?宫中一切粮食采办,皆由他们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