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谁言得意须乘鹤,山客狂来跨白驴(2 / 2)

师兄在千佛山一住便是一年,这一年里,是自凌士良出师入世之后,和师兄相处最久的一段时光了。

四人朝夕相伴,特别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本都是苦命人,一个早年丧母,随父隐居山林,一个却是更加可怜,差点性命不保,两个原本都内向的孩子,倒是如惺惺相惜般很快就打开了心结,称兄道弟起来。

久而久之,凌霄对师兄的称呼还算中规中矩,每每见到都会恭敬地叫一声“师伯”,但那小沙弥自从得知被改了名字之后,对师兄的称呼便从“老爷爷”变作了“老邢头”,让人啼笑皆非。

山中日子逍遥,师兄闲来无事便会用随身携带的数百根竹签摆成卦形用来占卜,所卜之事无一不准,以至于两个孩子每每进山打猎,都要请师兄前来卜上一卦,算算在何处能捕获些奇珍异兽,惹得师兄白眼连连。

一年之后,见小沙弥已然痊愈,师兄便要启程离开,临行前特意交代,这孩子身上有佛根,逢此大难不死,必有天大的福报,其伤势虽已无大碍,但还需细细调理,原本密宗祖庭五龙山最为合适,如今在这千佛山倒也无妨。

至于凌霄,面相如虎,他日若是习武,成就定然不可限量,便将当年祖师爷“谋圣”鬼谷子所创的内功心法《颍阳经》传于凌霄。

此心法乃是本门所有武学的根基,师兄交代让凌霄不可急于求成,合抱之木,生于毫末,百丈之台,起于垒土,这根基若不打稳,也只能是徒有其表,不能长久。

那一日,师兄长啸一声,一头通体雪白的毛驴便从山林中窜了出来,师兄飘然而起,倒骑于白驴之上,悠然自得,神采奕奕!

凌霄一时间竟看傻了,惊叹道:“师伯似有神仙风范啊!”

已改名为吴重楼的小沙弥却是嗤之以鼻:“神仙不都是腾云驾雾的吗?再不济也得弄个仙鹤骑骑,哪里见过骑毛驴的?!忒寒酸了!”

那白驴似乎能听懂人言,对着吴重楼就是一阵咴咴嘶鸣,而后四蹄乱蹬,猛地一跃而起,两三个起落,便已消失不见。

一直不曾入世的吴重楼哪里会知道,早在多年前,江湖中便流传着这么一首诗谣:谁言得意须乘鹤,山客狂来跨白驴,谁人识得邢和璞,袖中遣却颍阳书。

“吴重楼,你个破落户,偷鸡贼,明明是我猎到的野鸡,怎的到你手里连个鸡毛都没剩下,好歹当过几年正经和尚,如今倒好,坑蒙拐骗都学全了,还我鸡来,否则今日老子跟你拼了!”

“凌霄匹夫,什么叫兵不厌诈懂不懂?凌大叔的纵横兵法都让你当饭吃了?野鸡已进了肚子里,有本事追上来拿,哈哈!”

两个年轻人的打闹声将凌士良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你追我赶的两人,凌士良不由感慨万千。

山中一日,犹如人间十年,吴重楼已从原来的小沙弥长成了堂堂七尺男儿,如雕刻般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抹俊俏,特别是一双丹凤眼,深邃而有神。

凌霄亦正如师兄说的那般,是个练武奇才,那本《颍阳经》,他当年拜师之时,五年才一知半解,凌霄却只用了不到半年便早已烂熟于心,融会贯通,前些天更是一掌便震碎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的头骨。

如今两个孩子皆已长大,凌士良庆幸总算没有辜负亡妻和师兄的托付,他含辛茹苦多年,也算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