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从榻上起身打开房门。
宁寿宫到乾明宫这段路程沈云翘走了好几次,且是在同样的时间,不过今晚上再走,她忽然觉得这截路短上不少,感觉才迈出宁寿宫,就到了乾明宫。
她跟着花嬷嬷走进了乾明宫,宁寿宫安静低调,乾明宫也安静低调,但两者的安静低调截然不同,宁寿宫是沉稳无奈的安静,乾明宫安静则是威严庄重下的要求,但就算乾明宫再安静,也是皇城里最引人注目的宫殿之一。
进了大门,经过金砖铺的甬道,再走一截长廊,便到沈云翘平日待的侧殿,她进侧殿,花嬷嬷则去侧殿旁的耳房。
刘曜应该还没回来,沈云翘进了殿内后坐下,一刻钟后,昨儿给她衣裳的宫女玉林走了进来,“姑娘,您跟奴婢过来。”
沈云翘定定神,跟着玉林出了侧殿,出侧殿后则往北走,数十步之后,玉林推开一间朱红镶铜的殿门,沈云翘站在门口抬眼一看,心里有了猜测。
她迈步进去,进去后玉林对她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房门合上传来厚重吱哑声,沈云翘静默片刻后扭过头,仔细打量这间屋子。
刘曜寝殿多是黑红两色,中央置着一张酸枝梨木的圆桌,南窗则是一张罗汉榻,榻旁边则是高几,往东看则是多宝阁,多宝阁则把寝殿分为内外两室。
沈云翘往内室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坐在酸枝梨木圆桌旁的凳子上。殿内静悄悄的,今夜无风无雨。就算沈云翘屏住呼吸,也什么都听不见,不知多久后,她抿了抿唇,给自己倒了杯茶。
更漏往下滴的越来越多,沈云翘独身坐在寝殿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脑袋里的忐忑和不安变少,直到她似乎听到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她动作一僵,呼吸越发轻微,缓慢抬眸往门口看去。
但是……
一息过去了。
两息过去了。
……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门外再无丝毫动静。
她轻吸了口气,知道刚才是自己听错了,沈云翘收回视线。
又过一个时辰,沈云翘有些犯困,她看了眼钟漏,已经快子时了。
她捂住唇打了个呵欠,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刘曜今晚说不准不回来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沈云翘立刻否决了它。
她继续望着门口,门口偶尔有点动静传来,沈云翘听到动静,脑子里的瞌睡虫登时没了,但每次屏吸以待好一会儿,殿外都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沈云翘清楚了外面的动静声可能是错觉,可能是风鸟弄出来的。
而不是刘曜。
夜越发深了,殿内始终没有外人进入,沈云翘手支着头打起瞌睡,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推门声响起,她睁开眼皮,往门口瞅了眼,不出意料殿门紧闭。
她又合上了双眸。
刘曜站在距离她七八步之遥的地方望着她,他看着沈云翘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又神色茫然地合上眼睛,他唇角勾了下,缓步走到她身边。
唇瓣刚动了下,他看着沈云翘的脸,忽然止住喉间的话。沈云翘半边脸压在胳膊上,只留下半张脸在外面,刘曜能看清她的眼睫,又卷又密,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阴影。她眉毛则细浓,既有女孩子的秀气含蓄,也有几分爽朗开阔,刘曜瞬间想起了她前几日在马背上骑马的场景。
他牵了下唇,目光往下,则落在沈云翘的唇瓣上,她唇不是薄唇,是略丰润的花瓣唇,就算不笑唇角也微微往上翘,像是春日里的蜜引诱蝶蜂采撷。
沈云翘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她打着呵欠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人,沈云翘先愣了下。
刘曜见她眼睛睁开,唇角浮现出个笑,和蔼问:“沈姑娘睡得好吗?”
沈云翘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她瞬间变得精神,连忙站起身:“陛下,陛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曜看了她一眼,没回答,直接抬脚往内室走去。
沈云翘望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才跟着往里面走,只刚走到多宝阁处,沈云翘便愣住了,不敢再往里走。
因为刘曜在脱衣裳。
橘黄宫灯投射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结实的身躯,沈云翘看着他微微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解开腰间的蹀躞,玉佩,外袍落在地上。夏日衣裳单薄,透过松江薄棉中单,沈云翘似乎还能看见衣裳下紧致但不过分遒劲的薄薄肌肉。
她心跳停了瞬。
恰好这时,刘曜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猛地侧头向她看来,沈云翘一懵,下意识扭开了视线。
她仿佛听到刘曜笑了声,沈云翘望着外室南窗下罗汉榻,她等了好半刻,都没等到刘曜的声音,她慢慢地把脖子转过头,接着一怔。
地上只有刘曜的外袍腰带在,刘曜这个人却不见踪迹。
她往前走了两步,正要叫人,这时候一墙之隔的浴间传来若有若无的水声。
反应过来刘曜做什么后,沈云翘用力拍了拍脸蛋,下意识想找地方坐下,目光又触及到那张硕大的拔步床,沈云翘连忙转身往外走,坐在了酸枝梨木方桌旁的矮凳上。
她伸手给自己倒杯茶,茶已经凉了,她喝了杯,又给自己倒了杯冰凉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