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气走后不久,有一名女子忽然出现在青峰峰顶。
“就这样将那东西给了他?”她看向李醇问道。
“不然还想我怎样,举行个盛大的仪式,而后焚香祈福个十天半月,之后叫上全宗上下一起观礼?”李醇转身看向来人,正是那名久居静心居的唐欣。
听得李醇不着调的调侃,她没有动怒,而是自顾自的说道:“老不死的,算你赢了,说吧,要算什么?先说好,算吉凶的事别找我。”
虽然赌局输了,可唐欣脸上看不出半点失落,反而有些轻松,脸上更是露出了一抹久违的浅笑。
闻言,李醇面色一改,顿时笑容满面,随后掐媚的看向身旁之人,“哈哈,险胜险胜,此次不测吉凶,只需算一算时间即可?”
“时间,你要出去?”唐欣有些诧异,原来是这样,我说这老不死的怎么就这么放心将那东西交给李长气这小子呢?原来是打算跟着。
见到李醇点了点头,唐欣没有犹豫,她素手一挥,四周开始升起一股莫名的灵韵,随后不远处的常青松之上,有着一片松针向着两人方向坠落。
七枚松针,是七个月,还是七年?
不等李醇思考,唐欣已是面色一变。
七天!怎么时间这么短,难道不久后又有大战,还是其他?为此,她再次算了一卦,心中不免想到,便宜了这老不死的,要不是看在牵扯太大的份上,她可不会如此。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么随意。
隐约之间,有一条光阴长河呈现在虚空之中,一道道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场景,在其中不停演变,直到最后,化为那个最可能出现的结果。
“咦!”一道轻咦声响起,唐欣有些惊讶,简直不可置信!居然是这样!她的神色变得十分玩味。
得到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之后,她带着一脸玩味之色转头看向身旁的李醇,笑着说道:“七天。”
“怎么可能!”李醇直接惊疑出声,随后接着问道:“丫头,你是不是算错了,这种事可马虎不得。”
“确实是七天。”唐欣重复说道。
闻言,李醇陷入了沉默,久久无言。
只有七天,那么不管是什么原因,局面都不会太乐观。
他想到了后者算的第二卦,不由得问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他的语气有些严肃。
“呵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友情提示你,七天之后,剑域外西方百万里处,会出现一尊十二境的仙皇与希尊。”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影便消失不见,走前,还是一脸笑意,她故意没有说完,就让这个老家伙自己猜去吧!
唐欣走后,李醇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完全想不通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事故,难到是仙族和希族要联合噬族一起进攻剑域,可若是如此的话,这丫头怎么可能满脸笑意的告诉自己。
他又不是不了解这丫头,这种事情她能笑得出来?若不是自己拦着,她恐怕才是第一个上城头奋勇杀敌的吧!
奇了个怪,李醇越想越不对劲,心底仿佛有着无数只蚂蚁在爬动,简直好奇死了瞄!
剑宗之上,李长气行至半山腰时,忽然遇到了当初那名布下难解考题、而后又教导了他们一月的辛先生。
亦如当时,黑衣白发,腰间悬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剑。
李长气遇到辛无病时,后者正坐在一棵常青松下独自饮酒,身前是一张红木雕刻而成的小方桌。
见此,李长气向着他走了过去,抱拳行礼,“学生李长气见过先生。”
“嗯,坐下吧。”李醇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凳子。
李长气没有推辞,选择坐到了辛无病的对面。
他坐下后,后者又拿出一个酒杯,给他斟满了酒。
“准备走了?”一边斟酒,辛无病一边问道。
李长气双手接过酒杯,点了点头,“先生怎么知道我要走了?”
辛无病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饮下一口列酒,随后才说道:“荒原上的事物你应该了解的差不多了,剑术这方面有明月与修远指点在前,我便也没有什么好教的,只是有一点我还是要说上一两句。”
说道这里,他伸手示意李长气喝酒,李长气没有推脱,一口饮尽杯中烈酒,而后望向前者:“先生但说无妨,学生一定会谨记在心。”
望着他那见底的酒杯,辛无病有些可惜,他摇了摇头,“又是一个不懂品酒的粗人。”只是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给李长气身前的酒杯再次斟满。
李长气有些尴尬,喝酒他会,但品酒一事,他还真的是半点不懂。
辛无病放下酒壶,拿起酒杯后说道:“品酒一事,先观其色,其次闻香,然后再尝滋味,最后综合色、香、味去判断酒的风格,人生也是一样。”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生来皆苦,亦皆乐,藏惑于心,只在人之本心,古语云人之初,性本善,亦有人之初,性本恶之语,在我看来,一个人刚出生,那只不过是一张白纸,而他的善恶,皆是由他所遭遇的、所看到的一切汇总之后,所产生的人性。”
“心如朝木,向阳而生,这是好事,和你说这些,只是让你懂得,铭记本心,不要为外物所动,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面临什么抉择,只需叩问自己的本心便可,至于那个结果是好是坏,便都能做到问心无愧。”
“荒原上,你独自一人,定然会面临许多选择,而有些选择,付出的是生命,有些选择,付出的却是本心。”
听到这里,李长气想要说话,却被辛无病直接打断。
“我知道,你是一名剑修,自然,一些个最根本的错误你不会去犯,可剑域与其他镇域是不一样的,剑域有剑修,其他域可不是,可能你见到的某些事物,是你所接受不了的,而你想要改变,将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甚至不为同族所容。”
“那个时候你便会面临两个选择,究竟是该坚持自己的本心而为,与那里的人族修士发生冲突,和那些同样镇守一域的同族问剑一场呢?还是压下自身出剑的本能,失意而走。”
“比如说,只要我看不到,我就可以当做不知道?亦或是,那些人和物与我又没有关系,何必去管呢?”
说道这里,辛无病顿了一下,随后再次饮下一口烈酒,接着说道:“不是这样的,我们剑修,修得便是一颗纯粹本心,有事情看不过眼,那么出剑便是了,管他是不是站在大义之上,他能城头杀敌,你就不能?大不了将他那份揽下便是。”
“这种事情你若是去了其他几域,是很大可能性会遇到的,我如今和你说便是告诉你,不管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只要你自己能够做到问心无愧,那么便随时可以回来,不要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有家的人,若是有不开眼的以大欺小,莫要忘了,你的身后还有着剑宗,有着我们这些个老家伙。”
“莫要看到剑域之中人心向阳,便忘记了人心险恶,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当然了,若是路途上遇到了一些个剑域的师兄师姐,那都是信得过的,可托付生死。”
说道最后,面前的老人有些唏嘘,“一定要记住,谨守本心,多想想家乡,莫要被那残忍的世道伤透了心。”
家么!辛无病的话李长气只是似懂非懂,可他却是将这些话语都一一记在了心里,除了这些之外,辛无病又讲了一些修行上的感悟。
一如当时在书院一般,先生讲课,学生倾听。
酒到尽时,终究是到了离别的时间,李长气起身后,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先生解惑,学生必定谨记于心,时刻不敢相忘。”
“好,去吧,早去早回。”哪怕只是为前者授课一月,可彼此心中的感情却是十分深厚。
看着李长气走后,辛无病有些怅然若失。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眼中又起了雾花,传道授业数十年,他的学生已经多的数不清了。
只是那么多人,有人战死在了城头之上,亦有人远走它域,再无归来。
心痛么?痛。
心寒么?不心寒。
他只恨自己剑术不够高,做不到一人一剑,斩不破这片黑暗天地,灭不了这无尽异族。
烈酒烧喉,剑心炽热,胸膛奔涌的热血如同烈火熊熊燃烧,时刻不曾停歇,养剑数十年,离那出剑之刻不远了。
御剑乘风斩妖邪,终携长剑上九天。这首歌的最后两句,还是他填的词,只是不知道那一刻,自己还能否看到。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叫分付与疏狂。
可惜山外清都,早已无故人。
少年亦不再少年,正如此,所以他对那些学生便更加上心,亦如当年的自己。
只是情越深,伤得便越重,书院多少夫子,最终没有等来那场必定会有的决战,便忍耐不住这份孤寂选择出剑。
剑修随本心,不明则暗,故而任书院夫子者,必定心胸宽阔,积极且乐观。
那些自怨自艾者,若是来此教书,怕是出不了几年,便忍不住出城递剑。
似那学生赵江之师,不久前便是如此,最后落了一身道伤,险之又险的被老剑仙救回,可即便如此,后者此刻也是痛心疾首,恨不得再出城递剑一场。
思来想去,辛无病自嘲一笑,他们求的是什么呢?无非是心安罢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吟:
“一曲高歌《剑气行》,修行练剑且闻心。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剑宗载剑阁,十万年来剑榜杀力排名第一之剑持剑者,青峰辛无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