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十分缓慢,没有刻意寻找,只因为决死碑上每一个人名,不论生前境界高低,也不论是非功过,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后人去敬重、去谨记,谨记那一个个名字以及剑意。
终于,将近两个时辰过后,李长气终于在碑上见到一个熟悉的人,青峰——李醇,是老剑仙?碑上的四个字体十分正整,一笔一画间入石三分,碑上的剑意初感他只觉十分孤傲,可细细品味之下却是无比苦涩。
以一些狄驰为他们讲过的大剑仙年份所推算,此处当为破灭历五万年左右,也就是说那名李老剑仙已经活了近五万年,看着老剑仙前后一片暗淡的人名,李长气无法想象后者这五万年是怎么过来的,若换做是他,恐怕他早已不顾一切杀入城外了吧!
未经他人苦,他没有妄加评说,他曾经听过一些剑仙前辈说过,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他想,老剑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走过这处后,等得他再次停下之时,时间已至第二日午时,那一排整齐的写着三个名字:“青峰——李浩然、青峰——李青天、青峰——李明月。”
其中只有一道名姓依旧明亮,另外两道一道已经彻底暗淡下去,还有一道隐约间有微光流动,他于此处停下,直至傍晚才接着向后行去。
这一次,他不过是走出数丈距离便再次停下,这里依旧有着一个彻底熄灭的人名,“灵秀——公孙筱。”
走到这里之时,他不知是不是被沙子迷了双眼,使劲地擦了擦眼角,而后死死地注视着那个名字,细悟其中剑意,天微亮之时,他再次动身,向着更深处行去。
从这里往里走,后面的名字大半都是十分明亮,只有少部分彻底地失去了光泽,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来到了那处刻下姓名还不足三年的碑石前,大片明亮的姓名之中,只有着那么一两个人名彻底熄灭,其中,有一行是那个与他吐露过心声的兄长所留之字——川流,赵江。
来自溧阳城赵氏的赵江兄,那名曾与自己私下底说他很怕死,而练剑,其实就是为了活得长些的那名兄长,即便是众人述说着自己理想时,他也是说要做活得最长的剑修,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这样没了呢?
赵江两个字写得十分普通,借着回忆的片刻功夫,李长气已经贴近碑石,他伸出手指揣摩着碑上早已暗淡的名字,“江兄,对不起。”他说。
至于为什么对不起,仅有他自己知晓,轻触决死碑,无数剑意透体而过,只是万剑噬心也不及他此时心痛,其中,赵江的剑意远不及此前所见之浩大、高远,而是一股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之意,意由心起,述说着那心底最深处的渴求。
不知不觉间,李长气面庞之上有着两滴泪珠滚落,足足一天一夜,他在此未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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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以西五千里,溧阳城外,今日有数十名剑修一同到来。
为首之人一袭白衣,捧着一个黑色长盒。
临近溧阳城之时,有一名遁光自溧阳城飞起,最后落于众人身前。
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后背着一柄古怪的长剑,见到众人停下后,他面向众人拱手道:“四象剑门——宁峰。”
“弟子白湛,见过师叔。”
众人同时拱手回礼道,来之前,他们早已通知过四象剑门的前辈,也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
行礼过后,白湛看着眼前男子,只觉得内心一阵愧疚,他捧着黑色长盒,声音略显沙哑,“对不起。”
宁峰知道他为何如此,城头之上,有隐藏噬族不顾自身性命忽然出手,危急时刻,自己那半个弟子阿江选择以那柄私底下被他称作转轮的本命剑救下了白湛而不是他自己,所以后者因此而感到愧疚,若是不救他,阿江本可以自救的。
城头上总是这样,最俱死之人最敢死,敢死之人却不得死,宁峰很了解自己那个徒儿,也体会过眼前这名叫作白湛的年轻后生此时心理,自古人情债最难偿,更何况是命。
他没有安慰后者,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好比一把把尖刀,反复穿过那颗早已是伤痕累累的心,“随我来吧!阿江的父母还在等他。”说完,他转身向着下方飞去。
白湛一声不吭,带着众人默默地跟在宁峰身后。
将近盏茶时间后,众人已经看到那悬满白绫的赵府,府外正有着一行人等在门外,他们头裹白巾,眼神直直地望向正向赵府走来的众人。
那一群等着的人里,领头的是一名有些矮胖中年男子,他的双鬓半白,头发也秃了近半,以往一向将笑容挂在脸上的他此时却是满脸哀默,双眼红肿无比。他的身旁是一名中年妇人,见到众人的那一刻,就已经趴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失声痛哭,“儿啊!我的儿啊!”
他身旁陪她过了大半辈子的矮胖男人侧过身子,用那粗壮的右手将她用力地搂进怀里,左手轻轻地拍向她的后背,“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侧身之时,男人的背显得有些拘搂。
不多时,众人已经走近,白湛一声不吭地走到那对夫妇身前,双膝一弯,硬生生跪在他们身前。
“剑宗白湛,送师弟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