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班，依然是局务会议，党代会前，要做一项扎扎实实的民心工程，党政机关对口扶贫一个部门对口一个乡镇。民政局对口的是沙坪乡。下来又每一个干部对一个自然村，办公室公布了工作安排。我对口的是朱家梁子。我问钱小康；“朱家梁子在哪儿？”

钱小康说；“很远。”

沙坪乡是一个半山半坝的乡。坝区部分条件比较好，容易出政绩，但没有我的份。有桃子的树都被先来的猴子占了。我一个职场菜鸟，轮到我的自然是屙屎不生蛆的地方。钱小康说；“明天如果天气好，我拉你去认识认识。有胶鞋吗？明天穿了来，那是一个牛滚坡，断四脚的地方。穿皮鞋会跌断双腿的，终身残废。”

还木有动身，钱小康先给我一个下马威！

陶姐则鼓励说；“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够锻炼人。”

说着，对我诡秘的笑笑。不知她怎么认为，因为我和毛可的关系，陶姐越来越把我当自己人了。

陶姐没有具体的扶贫任务。站着说话不腰疼！而且，我和毛可只是朋友关系，陶姐误会了！

第二天，天气晴的很好，钱小康说；“你运气不错，耐心等我，我给爪牙打一个招呼。妈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有朝一日老子上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说；“开我的车去。”

钱小康说；“你的车就别开了，走那些路可惜了，那是装甲车都能颠散架的路，我的是公车，可以报销修理费。再说，吉普车有越野功能。你那车一遇泥塘就打滑，底盘也会挂坏的。”

汽车出县城穿过坝区，在拐弯抹角的山路上颠颠簸簸哼哼了十八公里，终于到达了朱家梁子，下车站在高处一看，山连山岭连岭。重重叠叠，极目所致，无边无涯，苍翠碧绿一片，开垦的土地像裸露出红色的肌肉，给大自然身上增添极不协调伤疤。大约二十几家农舍疏疏落落的散布在山坡上，清一色的瓦顶筑墙，墙上有许多筑墙时留下的小洞。麻雀就在墙洞里筑巢安家，刚刚孵出的雏鸟爬在洞口叽叽喳喳的叫。呼唤着母亲的喂养。钱小康说；“村里人因此把麻雀叫做墙洞雀，麻雀对坝区的稻谷有害，过去曾经把麻雀列入四害，和老鼠。苍蝇蚊子并列，这是一桩冤案。麻雀虽然吃稻子，但更多的是吃害虫，现在平反了。山里人对麻雀不反感，他对玉米大豆没有危害。”

我说；“朱家梁子的村主任叫朱小乐，我们找到他，年轻人在一起，共同语言多，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钱小康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年轻人？”

我说；“他不是朱小乐吗？”

正说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农肩上抬一把锄头走过来。我问他；“大伯你知道朱小乐吗？”

老农说；“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

我呆了，他那么一大把年纪，怎么能叫朱小乐呢？叫朱老乐都有多余！

我上下打量朱小乐，怎么也不相信我想像中的朱小乐是这个样子，钱小康喜欢的哈哈笑，说；“刘清水，先入为主了吧？”

我说；“大伯你六十出头了吧？”

朱小乐说；“那里，农村人出老，我五十二岁。”

我说；“我是民政局的刘清水，来朱家梁子帮助扶贫的。”

朱小乐说；“听过听过，乡政府昨天就打电话来。只是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我们回家谈。”

我们到了朱小乐家，山里人好客。他倒茶给我们，又拿出核桃来招待。不等我问，朱小乐说；“全村二十七户人家，人口不足百人。年轻人耐不住清贫寂寞，向往城市的繁华，寻求热闹和刺激，都跑到昆明打工。村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守住祖宗的基业在土里刨食”。

我问了村里的生活情况，朱晓乐说；“温饱有余，富足不够，现在的政府好了，过去祖祖辈辈农民种地交税，现在全部免了，老农每月还给养老钱，困难的还能吃低保。”

钱小康说；“自给自足，世外桃源。”

朱小乐纠正说；“没有桃园，只有核桃园。”

看来。这几十年到朱家梁子的工作组不少，连朱小乐都养成了习惯，不等发问就自己说。我们听完了简绍，钱小康主动说；“我们今天只来摸摸底，了解情况，具体怎么办。还要靠你们自己。”

我明白他怕我不了解农村情况放黄腔。夸大话不好收拾。先把话拦住我。

我趁钱小康说话的机会，剥开一个核桃，不想核桃皮薄如纸，很容易就拨开了，露出了整个的核桃肉，放在嘴里一吃，满嘴清香，和我以往吃过的核桃不同，我对钱小康说；“你尝尝。精品。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核桃。”

钱小康听了，也吃了一个。立刻夸赞说；“满嘴清香。好。”

我禁不住问朱晓乐说；“这是新品种？”

朱晓乐说；“错了，这是老品种。新品种追求经济利益，强调产量和成熟时间。所以不好吃，我们村海拔高，植被茂密，常年气温比坝区低三度。植物成熟迟，生长周期就长，我们自己吃，一般都要养到足月，让他自然成熟掉落。一是可以长期保管，二是吃起来口感好，别的不说，光是我们自己养出来的猪，不喂配合食料。自己宰了年猪腌肉。吃起来火腿味，晚上在这里吃饭，尝尝。”

植物的生长期能不能提高品质，我不知道，一次我和北方一个女同学同桌吃饭，她拿了馒头看我扒大米饭，问；“耗子，你一年四季吃大米饭烦不烦？”

问得我一愣。我反问他；“你一年四季吃馒头烦不烦？”

她说；“小麦生长八个月，大米生长四个月。馒头肯定比大米营养好。”

谁好谁坏不好定论，人在娘肚子里九个月，狗在娘肚子里四个月，人生出来就比狗聪明高贵，似乎有点道理。

我问朱小乐，说；“那为什么不大量种植核桃？”

朱晓乐说；“产量低，占地时间长。耽误庄家。”

我说；“这样的核桃市面上有卖？”

朱小乐说；“没有，一般核桃鲜果二十五一公斤，干果四十，我们这种核桃卖六十都划不来，所以一般都是自己吃和馈送亲友。舍不得卖。”

我说；“如果买八十元有不有人卖。”

朱小乐估计说；“那样会有。”

我说；“你今天给我买五斤，我带回去让专家评评，看有没有市场和发展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