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纵声大吼:迎敌跟我来迎敌回头看时,却发现部下们的身影一个个地消失在眼前。先是以薛彤沈劲为首的并州军袍泽,接着是刘暇为首的冀州军士们包括图里努斯在内的代地新附部属们随着陆遥的视线所及,他们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邵续之类文士,也都一一消没在空气中。</p>
陆遥由愕然而惊恐,他伸手去拉扯那些消失的人,可他们竟然露出犹疑的神情,挥开了自己的手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胡族战士步步迫进,无数人将陆遥重重包围,闪耀着寒光的武器高高举起</p>
主公。帅帐以外有人轻声禀报,将陆遥暮然惊醒。</p>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握腰间长剑,不想却握了个空瞬间几乎心脏都要为之骤停。呆怔了片刻,他才真正清醒过来,想起佩剑已被自己交给庞渊。</p>
帐外之人等候了一会儿,见陆遥没有回应,提高了些许嗓音,又禀道:主公</p>
陆遥将被冷汗浸透的衣袍略略抚平,挺身端坐:进来</p>
帐幕一掀。先进来的是陆俊。他的脸色透着异样的白,双颊又显出鲜艳的红,有股奇异的亢奋感。</p>
接着进来的,是双手被紧紧捆在身后,背上负着荆条的张武。他甫一进帐便跪倒在地,膝行而至案几之前,却无任何言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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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朱声,他默默地拢起帐幕,来到张武身旁站定。</p>
怎么样陆遥尽力用稳定的语气问。他扫视着眼前三人,又道:道彦,你先说吧。</p>
陆俊躬身行礼,亢声道:恭喜兄长。东海王殿下,已经确在兄长掌中了</p>
嗯说恭喜,未免言之太早。陆遥点了点头,皱眉看向了下一个人:张武,我记得让你在中原打探情势,却不曾命你劫持皇族贵胄鄄城那边局势究竟如何你又是怎么做成这件大事的说来让我听听。</p>
这话说得很重了,张武或许早就有了觉悟,倒也不惊惶。他重重叩首,缓缓地地道:启禀将军,两天前,石勒贼寇一部突然掩至鄄城,恰逢东海王幕府大军连场败绩之后,士气低糜,于是自相惊骇之下,数十万军民瞬间土崩瓦解。属下凭着几分机警脱身出来,正打算火急赶来禀报,却正撞着白龙鱼服的东海王一行人</p>
幕府竟然败得如此狼狈连基本的扈从都无法维持了么陆遥问。</p>
张武苦笑道:那甚至甚至不能说是败。贼寇们根本就没有进攻鄄城,只是在城池左近耀武扬威一番就退走了,此后再也不曾出现。幕府大军完全是被吓得哄堂而散,倒是诸军因为夺路争走,彼此互相残杀践踏,又有种种暴乱反逆的情形此起彼伏,搞得军民死伤枕籍东海王素日里治军并无恩德,这时候唯恐亲军也随之骚乱,于是不敢领大队逃亡,特意乔装打扮,与亲营分道而行。结果却也可笑,他们自弃爪牙,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亡,不料路上还未遇上乱军,只遭逢了城内一批暴民,就被洗劫得七零八落。</p>
逃出城外以后,又遇见了你。</p>
张武叹气不已:将军,属下当时并不知他们是东海王一行,只当是零散逃亡的官员罢了。偏偏彼等的言辞作派又十分嚣张可恶,所以一时恼怒</p>
可以了。陆遥叹了口气,止住了张武的叙述:你先退下吧。此行你有大过,但也不无微功对你的处置日后再行下达,眼下先无须自责太过。</p>
朱声将张武引出帐去。</p>
陆俊面带喜色地趋前几步:兄长</p>
张武所述情形,与我军斥候探得的情报相符。东海王幕府如此大溃,贼寇们却无追亡逐北的迹象。能放过到嘴边的大块肥肉,对这些豺狼而言实在不易或许,石勒果然无意纠缠于中原乱局,正如你所说的那般陆遥细细想着,又道:嗯,能如此轻易地掌握了东海王,倒是意外之喜。</p>
与惶恐不安的张武不同,陆遥自始至终,都没把东海王所受得那顿痛殴当回事。兵荒马乱之际,无数人连性命都没了,累累尸骨都填了沟壑;区区一顿打,陆遥随时有百十种解释可以提供给东海王。他所盘算的,只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幕府崩溃的局势罢了。</p>
问题是,石勒果真会如此易与么极难得的机遇就在眼前,可不知为何,陆遥总觉得心底有几分不安。</p>
无论石勒有何等意图,我军严阵以待,最坏也不过一战。当务之急,乃是挟东海王以号令诸军,尽快收拢幕府的散兵游勇以充实自身。陆俊沉吟片刻,继续道:这其中的具体方略,小弟不预平北军府之事,不敢枉自置喙。只是以吾愚见,种种切实手段定夺之前,须得暂时瞒过了那些冀州人免得生出什么意外。</p>
陆遥眉头紧锁,仍在盘算战局,听着陆俊言语,他随意扳下一截枯枝投掷外地:正该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