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家人多，老老少少二十多口人；地却不多，一人头上还合不到一亩，日子在李家村只属平常。

院子倒不小，堂屋东屋西屋都是五间，盖起来的年头有长有短，外观新旧不一。

最老的堂屋是当年老李头分家时盖起来的，原来是三间外墙青砖内墙土坯的屋子，后来学着人家靠着两侧的山墙，又加盖了草泥墙的草屋，权当作杂物房和柴房。

五间东屋是老大娶亲时，老李头领着自家几个儿子烧了一冬上的土窑，用烧出的青砖盖成的，现老大老二两家合住着。

而五间西屋是陆小桃的二姑子出嫁后，家里宽展些，又盖起来的。因为老李头和李陈氏打算将来用这屋子把老五的亲事也给办了，所以这屋子盖得还算用心。现在李青山和李老三合住着。

除此之外，有猪圈一个，母猪两头。老牛棚一个，老牛一只。西屋北墙外，与堂屋相交处有个鸡舍，里头七八只母鸡。陆小桃住的屋子窗外，有一片空地，种了些菠菜青蒜啥的。

李家日子一般，早饭也简单。一向是苞谷糊糊，杂面窝头。昨儿还有些喜宴上撤下来的剩菜，可乡里人家办喜事，便是丰盛，也不过菜色多些，肉多些，那量也是可着人头做的。本就没剩下多少的剩菜，叫昨儿晚上老李家这二十来口的人，一顿给吃光了。

于是今儿的菜只有自家腌的大酱。

李陈氏一大早挨了摔，又受了李贺氏的气，躺在堂屋里哼哼叽叽骂骂咧咧的，陆小桃不肯往她跟前去吃骂，吃完了饭，就自觉去涮锅洗碗喂牲口。

忙活了半天，厨房都收拾好了，她解下围裙抬脚进了自己的屋子。

李青山已换好了下地做活的旧衣，正在屋子最里头靠着后山墙地方，翻腾东西。见她进来，拿着一张竹制的弓，走过来，瞅了瞅陆小桃被早春寒凉的水冻得有些红的双手，问她，“冷吗？”

陆小桃丝毫不在意地摇头，“没事。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呢，那手都冻红了！

心知她没说实话的李青山一时下不知说什么好。微默了一下，看着她手上还渗着血丝的小伤口，他又皱眉，“那些沾水的活儿，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做的，怎么又做？”

陆小桃已想明白了，现在也不再抱丁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倒要看看，她舍得下前尘，豁得出去把自己当个真正的农家小媳妇，任凭风吹雨打岁月剥啄认真勤勉过日子，老天还舍不舍得薄待她！

便满不在乎地说道，“嗨，这算什么呀，一点小伤罢了，沾了水也化不了脓。”

李青山心里头顿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强笑道，“原听陆家村咱娘说，你自小可没怎么操持过家务的，没想到今儿做得挺利落。”

陆小桃再度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呀，做人家媳妇怎么能和做闺女时比呢。我原先不是不会，是抢不过我娘。现在终于有机会施展我这一身的本事了。”

仍和早上她初回来时一样，这话的意思像是讽刺，可语气神态却没有丁点儿那样的苗头。似乎是把李青山当作与李家无关，也与自己无关的人，随口话一些家常罢了。

小媳妇一副心如止水，认了命的模样，让李青山心里头堵堵的。

默了好一会儿便说，“这几天你先忍一忍，等我娘气消些了，我替你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