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到有,自己重修出来的真气,果然是有不同的风貌,关洛阳现在运转真气的过程中,已经不需要投入太多的自主意识,可以一边练功,一边跟人交流如常。
不过,无为真气虚若山岚,净如云水,偏偏又并不是明显的冰寒、流水之类的属性,有一种超脱于寻常物质之上的空灵感。
分出适量的注意力,关注这股真气的自然运行,也能让关洛阳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思考那道属于自己的灵光。
这时,余图出声道:“天方,把云絮寒魄化入老道体内之后,你就要去老君山了是吗?”
天方真人答道:“是。”
徐伯元劝道:“掌教师兄,化掉云絮寒魄之后,不妨再等一等。”
“殷将军、安壮士他们已经联络各方,约定长安左司统领、三大高手,少林往生方丈等人,都在酉时汇聚向老君山。”
“魔教余孽掌控了火罗道之后,麾下势力不小,如果仅凭城中现在这些人提前出动,只怕未必能成功驱逐魔教。”
天方真人微微颔首,似乎赞同他的说法,只把眼睛看向关洛阳:“关少侠亲自上过老君山,据说我山中门人弟子还有大半得以幸存,只不过是被点了穴位不能动弹?”
关洛阳道:“确实如此。”
“是啊。”徐伯元又道,“师父也判断说,那邵凌霄其实并没有将无为神剑从体内拔除,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暂时封禁了神剑对他的影响。”
“但那终究是一种隐患,他停留老君山,肯定是想找出彻底解决的方法,暂时不杀门中弟子,也有可能是要留作要胁。”
“我们暂时不必担心他对众弟子痛下杀手,等到酉时,高手云集,也更方便解救照顾他们。”
天方真人似乎又点了点头,不再提问。
余图面上忧患之色深重,却没有缓解半分,说道:“魔教嫡脉行事乖张,搜掠无度,又立下极乐一脉,庇护江湖上因为贪欲、色欲等,谋财害命,滥杀无辜的邪道高手。再立祸城一脉,庇护那些是非不分,痴迷武学,叛师杀兄,寡恩绝情之辈。”
“经年积累,魔教的武学典籍浩如烟海,汗牛充栋,其武学总纲,饱收百家所长,当年尹杯无一刀斩断魔教传法殿,火光熊熊,毁经万千,连大唐军中高手都不禁惋惜。”
“邵凌霄有此底蕴,更是天纵之姿,停留山中几个时辰,或许已经寻到五行灭相神掌的秘籍,把握到我们老君山的武学脉络。”
“你性情要强,根基亦深,但对上他,恐怕便已经失了先机。”
天方真人认真的回答道:“剑是三尺铁,刀是四尺钢,天下铸刀剑者,万万千千,用刀剑者,千千万万,又有谁因为了解刀剑,就敢保证自己不死于刀剑之下?”
余图默然少顷:“你的掌法招意,已经练到跟随处可见的刀剑一样了吗?”
天方真人不假思索的答道:“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同。”
“如此……”
余图老道抚了抚胡须,似笑似叹,感慨道,“如此,为师已经没有什么比你悟的更深,参的更高,自然也没有什么道理,可以反驳你的决定。”
徐伯元听到这里,哪还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苦劝,完全没有效果,他的掌教师兄依旧没有改变决意,不禁面露急切之色。
“师兄,其实等你把这云絮寒魄化尽,距离酉时也已经差不了太多了,最多也不过是提前一个时辰。”
“我们老君山的弟子在山上内功练到小成的时候,就要斗睡魔、饮水辟谷,从三日,五日,到七日,十二日,练的就是一份耐性。”
“这区区一个时辰能算得了什么?你又为什么非要去争取提前这么一点时间呢?”
天方真人不为所动,忽然说道:“关少侠,你既然学了无为真经,也算是我们老君山的半个门人,你说我该提前去吗?”
关洛阳道:“当然不该。”
余图看着徐伯元面露赞同之色,就知道他这个徒弟依旧不懂,也向关洛阳问道:“真心话吗?”
“当然是真心话,我确实觉得这时候不该去。”
关洛阳眼中神采渐生,“不过人做事,本来就不需要想那么多应不应该。很多时候就是因为考虑到‘应该’这两个字,不得不做出些许的妥协,隐匿,收起棱角,甚至淡去自己的存在感来观望这一切,可喜的是,有些棱角,是藏不住的。”
“这个决定,纵然不该,却……很好!”
余图抚须轻笑,道:“好在哪里呢?”
关洛阳应声答道:“这一个时辰,对城中的我们来说或许很短,对山上的他们来说,却必定很长。”
余图脸上的笑容骤然不见了,露出了他自从那天离开老君山之后,深藏在心底,一路以来,没有必要刻意去说与旁人听的心情。
现在正是夏日,日近正午,天地翠色,烈阳当空炽热。
老道士垂下了抚须的手,悠悠叹息,叹得满院风凉,炙热的日光都变成惨淡的白。
山上弟子的情况,可以通过大局、通过推断,来认为他们可以撑得过这一个时辰,但是他们自己又知不知道呢,就算知道,他们的心情又是怎么样的呢?
那都是从他们的爹娘亲人寄望之中,走到山中,来成为老君山弟子的人。
在种种谋划之中,他们的心情可以被忽略,毕竟那只是心情,只要现实中他们活着,或许最后得救,这一段痛苦也就会渐渐被遗忘。
但是,终究有人不愿意忽略。
徐伯元怔怔失神,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到天方真人手上那枚冰蓝宝珠消融化去的速度更快了,快出了他的预计。
“该要我才能完成的事情,做完之后,我就没有任何理由,再等。”
………………
老君山上小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