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 / 2)

大美人居然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谢酒只好自己点了份米粉,她杵在门边,再抬起头时,见陆淮晏已经进去继续雕刻了。

门没关,他面前还是那座半人高的诸佛踏鬼雕件,已经快要完成,比起谢酒上次看到的样子,更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神异感。

男人在下刀时深刻见力道,从她的角度看去,他侧颜冷漠,下颌线清晰,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完全脱离了周遭般的沉静。极为勾人。

她定定看了片刻,破天荒安安分分地帮陆淮晏把门轻轻关上了。

等外卖的时间里,谢酒又折回书房,苦兮兮画了会儿。

直到接到了电话。

“外卖到了啊!”小哥问,“人在家不?我敲门你怎么不开呢!”

谢酒含混“唔”了句,摘下耳机往外走。

门外,外卖小哥砰砰敲了两分钟的门,终于有人开了。

“唉哟我都——”小哥一看清面前五官英隽的男人,愣住了,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外卖单上的地址,“别是被我搞错了吧……”

陆淮晏在短时间内被打断了两次,几不可见地蹙了瞬眉。

“什么事?”

“呃,先生您稍等……”

小哥在男人平静但莫名迫人的视线里尴尬笑了笑,赶紧确认信息。

此时,谢酒拖着步子从房间里出来:“马上……”

与此同时,她听见门廊那边传来一声扬起的:“没错哪!您是沈易伦的小老婆吧?”

“……”

谢酒迈出的下一步停滞在了原地。接着,她眼睁睁看着小哥又向陆淮晏确认道:“沈易伦的小老婆,对吧?”

大美人大概这辈子都没有遭到过这种人格染指,四周寂静了足有几秒。

她和转身看来的陆淮晏对视片刻,这才气虚接话:“唔,那个……我的。”

脱粉忘记改名了。

拿到外卖后,谢酒转头就把收外卖的名字改回了自己的。

客厅里的小熏炉点着清雅的淡香,她想了想,还是把外卖拿进了房间吃。等吃完出来,发现陆淮晏已经走了。

他每个中午都会出去,几乎一整个下午都不在。

谢酒百无聊赖地窝在书房里,就这么连续练了好几天的走线。

一开始,她还态度敷衍,心说就算画不完,陆淮晏可能也不会说什么。

然而她错了。

——完不成的,她不仅要带回去完成,第二天还得再起早一个小时到。

当晚,谢酒抱着一堆工笔画本回家,一脸忍耐着不敢发的火气,看得谢识直挑眉。

这祖宗叛逆惯了,别人越镇压她越是逆反,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听话的时候。

谢识好笑:“怎么,你那师父这么凶啊?”

其实不凶。

谢酒回忆起了今天她试图跟师父旁敲侧击讨价还价的那个场景。

陆淮晏听完了她的长篇大论,只冷淡回了一句:“你不想学,那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没有任何强迫的语气,仿佛就是一句陈述。但谢酒在脑海里就自动翻译成了:“你不想学,以后就不用过来了。”

“……”

光明正大的偷懒走不通,于是谢酒回家找到了谢年华。两人达成了共识,五十块帮她画一张图。

等到翌日,谢酒把成品悉数上交的时候,陆淮晏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接着,当天又给她多加了十张的走线。

一晃一周过去。

这天上午,谢酒临摹完一幅荷花图,她一手撑着脸颊,刚想玩会儿手机,忽然听见了房间门外传来一阵殷切的谈笑声。

“哎哎,陆老师……”

客厅,一位身形矮胖的西装男人带着助理,正在沙发里坐下。

“本来我上个月……咳,是跟您约了今天下午见的,我这一着急,赶着中午就过来了。”任和兴满脸噙着笑,掸了掸西裤,“您看,要不我们先出去吃个饭?”

旁边助理也笑:“餐厅都订好了,陆老师。”

“不用。”陆淮晏没有多客套,抬了眼,问,“那幅画拿过来了?”

任和兴一愣,忙道:“拿来了拿来了。”

任和兴今年年初在拍卖会上拍下了一幅宋画,赵停的《寒江孤雁图》,近七千多万拍下的高价。

本来是件高兴事,但后来请别人来鉴定,有说画是真的,也有人说是假的。

古玩鉴定不仅要鉴年代,还要鉴真伪。就算是在同一个年代,都有效仿大师的赝品出现,所以有时候人比机器要有用得多。

任和兴走关系约了两个多月,才约上陆淮晏。

像陆淮晏这样的大藏家,家世摆在那里,自小就在宝贝堆里长大的,阅历深厚。虽然不常帮人做鉴定,但基本上有着一锤定音的可信度。

任和兴小心翼翼让助理把那幅画拿出来。

陆淮晏垂眸在看的时候,两人都提心吊胆等着。

十几分钟过去,男人直起了身。

“陆老师……怎么样?”

陆淮晏抽了一张纸擦干净手指,淡扫他一眼,道:“假的。”

“……”

圈子里鉴别真伪不说“假”字,一般都委婉说这东西“不真”,怕得罪人。

当然,任和兴没觉得被得罪了,他愣了足足好一会儿,脸色颓丧地靠进沙发。

“南宋画院里作画用双丝绢,绢纸是真。”陆淮晏的视线瞥向那幅画重新补过的一角,道,“画是假的。”

“宋徽宗的绝押是画作自题,不会出现在其他人的画作上。”他不太在意任和兴的反应,咬字如碎冰,“缺角补过的地方,原来题的是徽宗绝押。”

任和兴:“您怎么知道原来题的是……”

十五分钟后,客人准备告辞离开。

走前,任和兴一直要给陆淮晏送礼。听着是要送什么茶饼,还要送砚台,送玉石。

好烦人,房间里,谢酒边玩手机边心说,怎么能比她还要烦……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睡着的。

隔了片刻,房间门被不紧不慢敲了敲。

门没关好,陆淮晏一敲就开了。他顿了顿,推门,抬起眸子。

窗边,谢酒太困了,正趴在桌上睡得很熟。乌黑长发遮住了她大半的睡颜,耳朵里还塞着耳机,白色的耳机线就贴在她晕着点潮红的脸颊边。

“谢酒。”

朦朦胧胧间,谢酒觉得她在被人叫醒,下意识伸出手,不快地往边上小幅度推拒了下。

然后她就感觉有人伸过手指,勾着她的耳机线,把她的耳机摘了。

谢酒睡意迷糊,这段时间的缺觉积攒起来,让她的不爽到达了顶点。

她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脸颊边那只手,握紧不让动。

对方的手指修长分明,她抓紧了,惺忪地睁开眼。然后就对上了男人垂落的眸光。

困顿着对视了几秒,谢酒半眨着眼睛,忽然间有了反应。

她抓住脸颊边的手指,转过脸,鼻尖在陆淮晏的手心轻蹭了一下。

挨蹭间,小姑娘的睫毛也在他手心扫了过去,睡音黏糊道:“你真的好好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