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北大营军官宿舍,站岗的警卫和执勤的哨兵都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向来以严谨谦逊著称的参谋处长鲁征超,醉醺醺的将两个喝得瘫软的学生送上自己的吉普车,又派司机将他们送回。()向来规矩且海量的鲁处长见了旁人竟然连军礼都不回,若非亲眼所见,这是任谁都不会相信的。
“鲁处长平时不是最规矩的吗,今儿怎么在营房里喝上了?和俩酸学生有啥好喝的?”两个站岗的卫兵耳语着。
“那还用问?在同泽俱乐部伺候了那么久,结果一个兵没带着,放你你乐意?”
“哦!”
“这话他是回家说去还是和营里这帮官老爷说?也就和八竿子打不着的酸腐学生扯扯!”
吉普车刚驶到内城便被郭心阳叫停。他拉着雍澈在城东找了一家宽敞干净的澡堂,这是老奉天人熟悉的消遣去处,他久处异乡,回来不过两年,竟也知道。
堂子里,有人吊嗓唱曲,虽不如何上道,可回音通亮,也有人叫好。
池子里,雍澈顶着毛巾,向郭心阳问道:“头儿刚洗过,你拉我来这作甚?”
“散散酒气,要不你爹又要骂我拐带你了。”
“我都不说怕,你倒在意上了?”
郭心阳向黝黑宽阔的胸口泼了把水,扭捏笑道:“爱屋及乌,他老人家在我这还是很有分量的。”
雍澈这才明白,他是因为雍泠的缘故。刚要责问,又听他道:“扁毛畜生,我和二
姑娘发乎情止乎礼,是从知音到知己,你便不要管了,我知道自己在干啥。”
雍澈看着水雾弥漫中这个不过二十岁的英武汉子,感觉他的话是那么可信,他的人是那么可靠。雍澈甚至想不到自己认识的任何人中,有谁更值托付胞妹。
郭心阳笑了笑,露出他那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泠转过年也毕业了,听说想考师专,我让她考冯大,她不听,呵呵,也只得由她。”
雍澈心中一颤,自家妹子的心思,自己竟浑然不知,他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更多的许是无奈。
“子澄,明日我便要回天津了。”
雍澈疑道:“何故走得如此匆忙?怎么不曾听你和大梅阿修他们说起?”
郭心阳将紧实粗壮的臂膀搭在池边,叹道:“义母她老人家病笃已久,许是过的最后一个年了,她素来待我如己出,我怎好不早归?”
雍澈听了殷切道:“害什么病?不行我陪你入关瞧瞧?”
郭心阳摇了摇头,“和故去的洛姑娘一样,是命不是病,久困病榻,只是挨日子罢了。”他顿了顿,又叹道:“今日去你家里,便是想和你偷偷道个别,省得大梅子他们知道了,一呼啦的都跑到我天津义父义母家里去。”
雍澈心道,自己和梅清、修篁、秋丛又有何分别?白天里他到自己家来,明显就是和雍泠作别的,这人向来磊落,可一儿女情长起来,却也扭捏得很。
他虽如此合计,嘴上终究不好挑明,只是轻描淡写的道:“明日一早我送你!”
郭心阳点头答应,不再多言。
二人又泡了片刻,待酒气散过七八分,便穿衣出了澡堂。由东门进了内城,约好第二日一早在郭宅送行。刚要分手,忽地隐隐听见巷子里一阵呼叱,随即匆匆跑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