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又在乡间住了三五日,眼见郭心阳的枪伤渐渐封口,而他也终于能够下地出屋,不再是一幅颓废模样,诸人这才微微放心。()
这日傍晚,夜风骤起,郭心阳吃过晚饭出门遛弯,余人在农家院子里纳凉下棋,只有雍澈放心不下,跟着他出去。
二人缓步行到大凌河畔,但闻草木沙沙作响,河水潺潺流光,鸟栖虫鸣的韵律中饱含着一份乡陌中独有的宁静。郭心阳手中不知何时又夹上一枝烟卷,他的口中只吞吐着烟雾,却无半个词句。他望着映月流淌的大凌河水,雍澈望着他,便只是这么各自无言。
亘古未变的冷月如钩,周而复始的河水流愁,变了的似乎只有初勘世事的如玉少年,他们的目之所及,他们的心之所系,他们的不尽心思。
不知何时,郭心阳手中的一点光明已不知湮灭何处,雍澈只是看见披着月光的黑面锦妖狐眼中终于又有了往日的英气,高贵而自傲,不容人直视。
河畔的黑衣长身少年缓缓抬手推掌,脚步立地似虚似实,不得而知,只是他推出的每一掌,发出的每一招都暗合风频水速,当然也与草木之音相谐。
雍澈已看出那正是芥尘真人嫡传的吕祖纯阳拳法,郭心阳先前于此一术已近成,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眼见又上境界,想来定是几日间突生骤变,又有感怀所致。雍澈见他一路拳法使得张驰有度,不急不徐,料想于伤无碍,便不去阻拦。
这夜,郭心阳将一路拳法练了不下十余遍,真是使得七八手,凝思三五分,这半宿下来累苦了雍澈,熬到最后,索性跟着他练了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郭心阳终于抱圆归气,向雍澈笑道:“好你个扁毛畜生,竟在这偷师!”
雍澈知道他绕弯子占自己便宜,还口道:“这纯阳功我见芥尘真人使过,不知比你强了多少,要说偷师那也是跟真人偷的,你又充什么大个儿!”
郭心阳苦笑道:“恩师天纵之才,造化之功,我穷毕生之力又怎及得上万一…”
“心阳你这话不对。”雍澈淡淡道,“真人固然天资过人,但佛道二家武学均讲求修身正心,只怕是你修为尚浅,阅历不深,才与真人有此之差…”
郭心阳听了这话忽然一顿,半晌方道:“时辰不早了,走吧。”
这夜过后,郭心阳夜夜至河边踏月练功,他真气一行,身子自然日渐康健。三五日后的一天夜里,雍澈偶然见他又在练功,一路纯阳功使得已和往日大相径庭,招式之间只是偶尔能察芥尘真髓。他一路拳法使完并不收功,又拔出腰间秀松长剑练起剑法,但见泓光剑影间,郭心阳身法平和中正中透着刚猛雄捷,已非当日在自家院落中的剑势。
雍澈暗赞一声好极,知道他已脱前人招法束缚,汲取各家精粹,俨然自成一家之学。
又过一日,梅清见郭心阳伤势大愈,暑假又已过大半,便张罗返程。郭心阳只是推脱再住两三日,问他缘由,却不答话。
雍澈冷眼看他满面钢丝似的胡茬,料想定是要在此间参悟拳法剑理,只是他素来心重,自己不说,雍澈怎好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