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寿沿街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扭头瞧着胡同口那株古槐，就这么走了？</p>

今晚听闻到的这一切，无论是不是出现了什么不可知的偏差，还是倒刘斗争中的一个插曲，朱寿是知道刘府内那些执掌大明权力中枢的阁臣大臣们中绝大多数人的最终命运的。</p>

但是有一个人朱寿知道他在这场倒刘斗争中不仅没伤及分毫，并且一直位列阁臣到正德九年，那人就是李东阳。</p>

朱寿脑海中回想着刘府宽厅内坐主客位的三人，主位自然是刘健，左客位站起侃侃而言举止潇洒的……</p>

朱寿心里默念，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左为尊，位列左客位的必是次辅谢迁，而坐在右客位一直沉默不言者必是李东阳。</p>

李东阳个子不高，长得浓眉重髯也算仪表堂堂，只是头却有些大，猛地瞧过去人有些比例失调。朱寿脑中的画面定格在宽厅内群情激奋之时，李东阳眼中露出的担忧之色。</p>

俗话说，头大聪明，这大头李东阳果然不是一般的聪明智慧。</p>

朱寿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随即眼中闪动异样玩味之色，九年啊，刘瑾完蛋又做了近四年中枢阁臣，此人政、治、手腕之高，心机之老谋深算，实在不由人不叹为观止。</p>

我若是抢先一步提前向他卖好提醒，说不定对我之前途会是极大的援手，有一位阁臣暗中相助……嘿嘿嘿。</p>

朱寿脸上露出激动兴奋地笑意，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怎么想此事也是只有好处，纵是最不济，事后李东阳刻薄寡恩不记自己卖好之情，也不过就是白讨好而已，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不利的坏处。</p>

心思定下，朱寿又迈步走回那株古槐旁，将身子贴在古槐斑驳的枝干上，瞧着胡同内灯火通明的刘府。</p>

等了约小半个时辰，在刘府门房等候轿夫随从都急匆奔出府来，守在自家老爷的官轿旁，片刻，官员们开始络绎从府内走出，互相道别执礼，上了自己的官轿向胡同口行来</p>

朱寿挪脚躲在古槐侧面，静静地听着连绵的脚步声和轿干轻颤的吱拗声从身旁经过，随着前轿厅清空，刘府内四人抬绿呢檐角微翘的官轿不断从府内抬出，步履很快的向胡同口而来。</p>

紧贴在古槐侧面的朱寿侧目瞧着官轿从身旁经过，这些一二三品大员的官轿过去，该是那两位阁臣的官轿了。</p>

不成想府门没有接着出来两位阁臣的官轿，而是又等了盏茶功夫，那两乘绿呢重檐银顶官轿才在护卫兵校和管家随从的簇拥下出了府门。</p>

朱寿远远瞧去，依稀瞧到刘健亲自出府拱手相送，瞧着官轿向胡同口来，心里暗自琢磨，李东阳位居阁臣末位，依品阶断不会逾制走在谢迁前头，应该是后面那乘官轿吧？</p>

朱寿嘴角抽搐了一下，可这万一错了，这玩笑可就开大了。正犹豫间，两乘官轿出了胡同口，一向左一向右背道而行。</p>

朱寿瞧着两乘沿街背道而行渐隐进夜幕内的官轿，猛地轻跺了一下脚，总要试上一下，才知对错，就你了。快步追向沿街向左而行的第二乘官轿。</p>

“阁老大人，请慢行。”朱寿悄悄跟随了片刻，估摸着背道而行的另一乘官轿已远去，这才出声说道。</p>

官轿闻声停住，护卫兵校都手握腰刀，转身警惕的瞧着身后。身着软甲的护卫校尉从轿前快步过来，沉声喝道：“何人竟敢拦阻阁老大人的官轿。”</p>

轿旁的管家和随从也提灯快步过来，借着灯光瞧见一身内宦奉御打扮的朱寿快步过来，都是一愣，惊疑的瞧着已到身前的朱寿。</p>

朱寿拿捏着嗓子，有些心虚的问道：“请问这是内阁李阁老的官轿吗？”</p>

管家闻言又是一愣，惊疑的点头，问道：“请问公公你这是？”</p>

朱寿放下心来，判断非常准确，脸上堆起笑容，微躬身道：“我有几句话想对李阁老大人讲，能否代为通禀？”</p>

深更半夜突然跑出个宫里的公公要见阁老大人，这事实在有些诡异不合常理，何况这公公从说话到举止怎么瞅着怎么怪异，不像个阉、人，可这身内宦服饰却又是真的。</p>

管家眼中的惊疑更浓了，拱手问道：“公公瞧着很眼生啊，请问公公在宫里哪个衙门当差？”</p>

心里一跳，朱寿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你该不会是怀疑咱家别有用心吧。”</p>

“唤他过来。”轿内李东阳沉声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