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徐姨娘心里转了几转,却也无人能够细说,转头间忽见胡氏往后走去,边走还边探看左右,叫人瞧着无端觉着有几分鬼祟。
徐姨娘拧拧眉:“胡妈妈做什么?”
周嬷嬷也探头一看,皱眉不解道:“她这几日神神秘秘的,倒说得了个好药膳方子,要给姐儿煲汤,许是要去预备呢吧。”
徐姨娘听了,微微放下些心,却还是道:“胡氏此人,上不得大台面,到底不如卢氏稳重。”
屋里,婄云听到这话,惊觉不好——在心里一盘算,如今比她知道的前世当年还早了两个月,不过此生主子与这胡氏素来疏远不和,或许也是因此,叫胡氏比前生更早动了这心思。
她定了定神,与锦心附耳几句,锦心欣然点头,“去吧。”
婄云欠了欠身,退下时徐姨娘见她往出走,问:“你做什么去?”
“给姐儿煲的甜汤这会应该好了,我去取去。”婄云微微低头,徐姨娘笑道:“不错,你有心了,沁儿这几日不打咳嗽了,可见你的方子是真有效验的。若还需要什么医书,只管说便是了。”
婄云点点头,稳步向后头去了。
婄云再回来时,手上果端着一碗甜汤,锦心仍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柳絮出神,听到她回来的动静也没转身,淡淡问:“出什么事了?”
“……主子?”婄云一顿,旋即狂喜:“您又‘醒’来了。”
锦心道:“累得很,怕是清醒不了多久,你要尽力替我调养身体,我总觉着,这些年记忆一直没有融合,甚至我时醒常昏,都是因着这身子太弱,承不住我,只能承受我的一部分神智,不然也不至于叫我连记忆也保不住。”
倒是性子留住了,上辈子憋的狠了,这辈子的性情与前生幼时可谓大变。
仔细想想,感觉倒也不差。
婄云连忙点头,又一面警惕着周围一面答道:“胡氏恐怕是要生事了,我方才走近去吓了她一下,她那一包药洒了,我暗暗确认,确实是调过方稀释过的罂粟粉。”
“哼,我倒她能沉住多久气呢。”锦心轻哼一声,望向天边,掐着手指算了算,道:“三月里了,那东西也应该到京中了,算来,那件事也该发了。那头事发,江南这边也势必会严查,就这一二日,把胡氏掐住吧,以太太的心智,能看出这事不简单,胡氏势必要进官府,也算是帮金陵知府一把,谢他上辈子施以援手过。”
婄云沉着地点点头:“奴婢省得了。”
“你……不必如此恭敬拘谨。”锦心眉目温和,“这么多年,我不把你当婢仆。”
婄云干脆地跪下:“能为主子效力,是属下三生有幸;能常伴于主子身侧,乃是属下毕生所求。”
愿为您效忠,万死不悔。
锦心顿了顿,把后头诸如希望婄云不被限制于自己身边的言语咽了回去,轻叹一声,闻声道:“也罢了,我累得紧,怕是醒不了多久了,胡氏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说,无论我有没有记忆,对你的信任都一如既往。”
婄云深深点了点头:“奴婢知道。”
她眼中泛起泪花,锦心刚想宽慰两句,又觉着一阵阵的头疼,向身后的凭几上倚了倚,闭目道:“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
这次清醒的时间很短,但即便如此,锦心再睁开眼时也觉着阵阵的乏力,向窗外伸手抓住两朵柳絮,又转手撒开。
心里头各种情绪交杂平白叫人心烦,莫名而来的思念叫她心情不大好,拍了拍手上的灰,“累了,想睡一会。”
婄云微微低头,被支出去拿点心的小婵捧着一碟子乳酥回来,便听到这话,忙问:“您要在榻上歪着,还是床上睡去?”
“宽衣吧,这块风怪冷的。”锦心顿了顿,又吩咐:“打盆水来。”
小婵和婄云被锦心指使的团团转,楼下,徐姨娘被文夫人叫去,说起次日文老爷归来之事。
文夫人交代徐姨娘筹办家宴,徐姨娘打量文夫人面色,想了想,还是轻声道:“烈火烹油,盛极必衰。况且人若轻狂,便非善事。您看如今方家煊赫热闹,可宫中还有个出身清贵的中宫皇后娘娘呢,况且宫里的娘娘哪位是好相与的?方家行事猖狂,也不知能显赫多久。”
文夫人微怔,旋即笑了:“你平日寡出言语,偶尔有一二句,倒也称得上是醒世之言。这道理你我明白,可方家却未必明白,咱们家这段日子,是要低调些行事了。”
正说话间,秦嬷嬷来回:“太太,秦王府郑娘娘打发两个婆子送一份礼来。”
“郑娘娘?”文夫人眉心微蹙,旋即反应过来——秦王府那位幽居礼佛多年的王妃娘家可不是姓郑,后来她娘家坏了事,她逐渐不显于人前,算起来,文夫人与她少年时也是见过两面的,此时竟也还愣了一愣。
这称呼倒也是合宜,如今秦王薨逝,王妃是叫不得了,世子尚未袭爵,叫太妃也不合礼制,自然以姓氏加“娘娘”二字称呼。
想来这往后的日子里,这个称呼会多次被提起。
文夫人按了按眉心,命道:“传他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