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六节教诲</p>

王忠发穿了件稠面长袄，对襟布扣整整一排，却扣错了两三颗。平日里在小公馆做事不需要应酬客人，他总是粗葛布短袄，出门才换得体面的绸布衣衫。瞧着这扣子错落，足见出门的慌张。</p>

画楼心口猛然提起。</p>

王忠发额头已有细汗，忙给画楼跪下：“夫人，您快去瞧瞧，小少爷不好了。”</p>

画楼脸色倏然发白，声音尖锐问道：“怎么不好？”</p>

“不知道，就是哭，一直哭个不停。从早上哭到现在，太太急死了。”王忠发语无伦次。</p>

画楼不顾衣衫单薄，提足便要往外走，一手宽大结实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那坚毅眉宇里透出的深邃眸光，令她心头有些许安宁。</p>

“周副官，通知军医去三霞路七十九号的小公馆。”白云归沉声吩咐道，然后又对管家道，“备车，叫人去楼上拿了夫人的风衣来。”</p>

到了小公馆，已经是中午一点半。</p>

家里的佣人全部是惶恐神色。</p>

走到一楼楼梯蜿蜒处，便能听到婴儿凄厉的哭声和女子呜呜的哽咽，画楼不由加快脚步。</p>

跟在她身后的白云归遽然发觉，她的速度好快。他自负腿力惊人，奔跑行走速度胜过一般人，而此刻他用了全力，却始终落后慕容画楼两节楼梯。</p>

婴儿房里气温寒凉，苏莹袖却只穿了真丝睡袍，正满脸是泪抱着哭得面红耳赤的苏捷，不停哄着他，而苏捷只是挣扎啼哭，肝肠寸断般。</p>

奶妈也在一旁呜呜抹泪。</p>

两个女人手足无措的样子，让画楼镇定下来。</p>

她上前接过苏莹袖手里的孩子，低声道：“妈，您别哭，医生很快就来。”然后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苏捷，摸了他的脸颊，才发觉孩子滚烫。</p>

她大骇，婴儿发烧很危险。</p>

苏莹袖好似寻到了救星，泪眼婆娑望着画楼，凑在一旁看苏捷，焦急问她：“画楼，苏捷他一直哭，早上起来就不吃奶，小声哭，现在哭得更加厉害……”</p>

说着，手却焦急拂过苏捷的额头。</p>

画楼愕然，苏捷这样滚烫，她不知道吗？</p>

瞧着苏莹袖面颊绯红，泪眼迷蒙得有些茫然虚弱。画楼喊了白云归，把挣扎哭啼的苏捷递给他，任由他抱着。</p>

伸手摸了苏氏额头，才发觉她跟苏捷一样滚烫。</p>

身上单薄，肯定是刚刚起床就听到奶奶或佣人说苏捷不舒服，披了夹袄就上来看孩子。苏捷比她预料的情况还要差，顿时便慌了神，衣裳掉在地上都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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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她就有些风寒。</p>

“妈！”画楼提了声音，捡起地上的锦缎夹袄给苏氏披上，“您发烧了。”然后喊了佣人，“扶太太下楼休息。”</p>

苏氏还欲说什么，却瞧着画楼眼眸里的坚定，她这才觉得自己呼吸烫灼，足下轻飘，站立都打颤。</p>

刚刚心思都在苏捷身上，一点也不觉得。</p>

她任由女佣搀扶下楼。画楼在这里，苏捷就不会有事，苏氏才放心。</p>

周副官请了军医，又让罗副官带了名德国医生来。</p>

苏氏和苏捷都是风寒发烧，没有别的问题。</p>

先给苏氏打了退烧针，又要给苏捷打。</p>

画楼忙止住，道：“不用打针。”然后让军医给她些酒精。</p>

白云归静静望着她：“画楼，让医生给苏捷打一针，没事的。”</p>

画楼的印象里，婴儿药物是专门的，这个年代的军医或者教会医院的医生，都是外科，非儿科。</p>

酒精拭擦身子，慢慢把体温降下来，好过打针吃药。</p>

“苏捷还小，我怕西药太猛他受不住。”画楼坚定道，然后吩咐佣人，“去把客房的壁炉烧起来，准备好热水。”</p>

小孩子身子弱，倘若不慎会夭折，酒精的确有退烧降温之效，况且西药对于成年而言效果不错，对孩子却不太清楚。军医听着白夫人的吩咐，不太离谱，便没有插嘴。</p>

倘若他执意给这孩子打针，孩子命薄承受不住，责任便是他的。</p>

没人愿意承担这种责任。</p>

白云归见画楼根本不听他的，又看了军医一眼。军医把想法跟白云归说了：“西药见效快，药力的确猛，孩子不如大人身子好，或许扛不住。只要烧能退下来，就不会有事。”</p>

酒精可以退烧，白云归知道这个，他曾经也学过几个月的医学。</p>

还是不太放心，他又用德语问了遍德国医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