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新月初升。
一身身形高大的男人静静行走在天地之间,他浑身都被裹在一袭黑色的长袍中,近乎是以一种漂浮的状态移动着,宛如一只黑色的幽灵。天色很暗,刮着冷厉的野风,将夜空中的乌云聚拢。
纯白的弯月高高悬挂在头顶,偶尔在云缝中倾泻出的月光显得分外凄清而冷寂。婆娑的树影在晦暗不明的月色中像是一团生长在水底的藻类,纷纷扬扬的摇曳着似乎将要缠上行进之人的脚踝将他泅溺。
突然,在这无穷无尽的光影交错中,出现了一缕妖艳的红光,像是一颗坠落的天火,那光芒越来越亮,鲜亮的如同地狱里罪人心口流下的一滴血。此刻,正盘旋在黎恩的手心飞速旋转着。被极度压缩的灵力形成了一小团星云般的物体,在黑海般的夜晚中散发着一种夺人心魄的瑰丽。
兜帽下那张惜字如金的唇齿不断开合着,口中念念有词,低沉晦涩的语句像是接头的暗号,又像是一种古老的咒语。飘散在呼啸的冷风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道路两边高耸的石崖在眼前不断收紧、几近贴合,微弱的天光在头顶形成一道极细的水色,无法为身处峡谷中的行人带来一丝光明。阴暗的通道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细碎的沙石在鞋底被不断碾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黎恩把手中的灵力化成的火焰收起,抬起头,看着眼前出现的黑色岩石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巨大的岩石阻挡在峡谷的尽头,看起来不像是任何名贵宝石的原种,黑沉沉的如同逝者的墓碑,但是在他眼中却是无比珍贵。只有像他这样拥有高等灵力的人才能察觉到,乍看普通的石材中其实蕴含着极为庞大的灵力,它们极有规律的按照某种特殊的方式在内部不断运行着,犹如江河水系川流不息,架构出一个强大而隐秘的防护阵法。
看来这就是长寿族的入口了。
黎恩垂下眼,努力将那股翻涌上心头的激动压下,他抬手按上黑岩,调动着全身的力量将自己的灵力缓缓注入到石碑之中。这一刻的他有种预感,这应该会是他在这个苍茫小世界中最后停留的地方了。。。
不知道再相见的时候,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的无用。
艳丽的红光在他的眼底绽放,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凝神聚力——
片刻沉寂之后,漆黑的岩石上,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同一时刻,岩石的另一面——
玻璃色的阳光下,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典。
这是一处像是陨石坠落所留下的巨大深坑,直径超过一千米以上。巨坑中的土壤呈现出诡异的深红,像是一处已经干涸的血色湖泊。无数个同等大小的圆洞密集分布在巨坑的内侧,一个个浑身的白发男女躺在其中,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双目紧闭的姿态,看上去无知无觉,如果忽略掉这些人被潮湿的土壤染得血色斑驳的身体,他们看起来神态安详的简直就像是蜷缩在母亲子宫中的婴孩。
惨淡的阳光下,巨坑中的土地正在缓缓蠕动着,丝丝缕缕的仿佛人类血管一样的黑红色藤蔓状物体浮现出来,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自发的游动着来到那些被埋在土壤之中的人面前,举动像是某些吸血的长虫般将触角前端扎进了圆洞中人的眉心。紧接着,这些人的全身也都浮现出了狰狞的红色脉络,血液沿着这些红色的血管慢慢流动,然后纵横交错地汇聚到巨坑最中央的位置。宛如涓涓细流汇向大海,将这些被吸取的生命和灵魂送往终结。
没有任何人在为这些生命的逝去吟诵唱词,整个空间寂静的只能听得到沉闷而微弱的,仿佛压抑的鲜血在狭窄的肉质通道里不断喷薄涌动的声音。
“汩汩……”的,宛如春天鸟儿的啼鸣。
在这个深坑的中央,一个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灰白色身影在这座宛如巨大坟墓的地方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