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晚正慌乱地扑腾着，忽然感到诡异的风从远方升腾，她仰头望去，见茫茫无物的空中忽然聚集了滚滚浓云，如同倒映的海浪。海面的尽头惊现偌大一处旋涡，初月晚也在其中看到了人影。</p>

“师父……”初月晚认出了他。</p>

岳清欢端坐在旋涡中心，如同一轮从海面升起的黑日，睥睨着渺小的初月晚。</p>

“裕宁，你看到了么？”岳清欢问她。</p>

“看到了。”初月晚道。</p>

“为何看到无法转变的事实，依然不肯放弃？”岳清欢接着问，“难道你的心中，依然怀有改变的念头么？”</p>

初月晚不语。</p>

岳清欢的声音从天而降，四面八方如雷贯耳：“果然，还没有看到最后，就急着回来了。”</p>

“师父是错的。”初月晚道，“我看到的只有混乱。”</p>

“你还应该看到仇恨。”岳清欢道，“交织在每个人之间的仇恨，令他们注定走向混乱。”</p>

“可师父除了放纵他们烧杀抢掠，还做了什么？”初月晚质问。</p>

岳清欢缓缓合上眼睛，似是思索了一番，片刻又睁开，凝视着她：“为师所做的，就是令这压抑已久的混乱爆发，并在混乱中重新建立起新的秩序。”</p>

“这期间的牺牲便都不作数了么？”初月晚悲恸。</p>

“万事万物都在轮回之中，此刻的牺牲，必会以新生重回世间。”岳清欢耐心地解答着，“为师所见非是当下一隅之困窘，而是天地万物世世代代的通达。我为裕宁开眼，愿你所见与我同一，共渡苍生。”</p>

“恕弟子愚昧短浅，看不到世代轮回。”初月晚咬牙。</p>

岳清欢叹息。</p>

“再看看罢。”他立起手掌，“你什么也改变不了。”</p>

平静的海面顿时掀起逆流，将初月晚向回推去。</p>

“不……”初月晚拼命挣扎，“我可以！我可以！我……”</p>

岳清欢将手掌向前一推，浪潮如群龙袭向初月晚，将她淹没。</p>

……</p>

初月晚猛得惊醒过来，冷汗淋漓。</p>

“裕宁，你回去了么？”初永望问道。</p>

“被大国师拦回来了。”初月晚惊魂未定，“皇兄，现在怎么样？”</p>

初永望摇头。</p>

初月晚抬头看去，活着的人所剩无几，裘鸣仍在阻拦冲锋的敌人，余下的侍卫不曾后退，终于到了决战之刻。贾晶晶战战兢兢地拦在他们兄妹俩前面，初月晚隔着他的手臂，看见了死在台阶上的章玉台。</p>

她竟然走上了这么高的地方。</p>

血染红了她脖子上的金护身符，她神色安详，没有一点拼杀过的样子。死亡并不令她恐惧，一无所有也并不令她绝望。</p>

初月晚忽然想起，她从前是想要考取女史之职的。</p>

从一心想要成为妃子，到和王世廉一同谋反，她都想过些什么？</p>

一定很不甘心吧。</p>

在皇兄将她们所有秀女视若无物，决定让她们成为这场宴席上的牺牲之时，她大概已经失望了。也许造反，是她还能为自己挣一挣的唯一选择。</p>

仇恨，人和人之间的仇恨，迟早会爆发为混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