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能理解骆姨娘、慕雨对她的忌惮,甚至能理解大房一家对她的温和亲近,可她唯独琢磨不清楚她父亲的态度。
也许是和她母亲有关系?
第二日去给慕大夫人请安时,慕秋向慕大夫人问起祭拜她母亲的事情。
正笑着喝燕窝的慕大夫人放下汤匙,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叹道:“月末就是你母亲的祭日,到时我带你去祭拜她吧,给她上柱香,告诉她你回来了,告慰她在天之灵。”
慕秋应好,又问:“大伯母,我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你母亲是个性子极好的人。”
“那母亲娘家那边还有什么人吗,我是不是应该去走动走动。”
慕大夫人淡淡道:“不用,你母亲娘家本来就只剩两三个人,后来出了一场事都死了。她就是得知家人的死讯后太难过了,才会郁结于心一病不起的。”
慕秋顿觉伤感,为那位毫无印象的母亲。
至亲刚刚辞别人世,疾病缠身备受折磨,又遭遇了女儿失踪的锥心之痛,慕秋能想象得到她母亲是怀着怎样的哀寂绝望度过人生最后阶段。
慕秋一时间失去了往下询问的心情。
慕大夫人显然也没什么谈兴,潦草结束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拿到明镜院的库房钥匙了吗?”
“昨天夜里父亲就命人送过来了。”
“那回去清点库房吧,你母亲留下的好东西有不少,你挑着喜欢的用。”
好东西有不少?
慕秋听到了这句话,却没把它放在心里,直到打开库房,看着库房账本及每样物品对应的价值,慕秋陷入了沉思。
她现在在认真思考一件事。
——到底是慕府公库的好东西多,还是明镜院库房里的好东西更多?
圆润饱满毫无瑕疵的东海珍珠价值千金,举世难寻,在库房这里却是一匣子一匣子装着,随意堆在门口角落堆里。
要不是慕秋弯下腰捡了起来,还真猜不到里面装着这样的宝物。
等慕二老爷命人把铺田契纸送过来,看着装了满箱的契纸,慕秋已经震撼到麻木了。
这些东西除了一部分是后面添置的,绝大多数都是她母亲的嫁妆。能拿出这么大手笔的嫁妆,足以说明她外祖家很有钱,甚至可能很有权势,因为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够拥有的。
她外祖家是什么来头?
慕秋找来白霜:“你爹娘都是府里的老人对吧,我想找你娘打听一些事情,你去把你娘喊过来。”
白霜匆匆退下去,但还没迈出门槛,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婢女急切的声音:“二小姐,大夫人请您过去东府一趟。”
慕秋不慌不忙:“大伯母那边出了什么事?”
“方才门房过去通报,说是刑狱司少卿楚河领着一队人马登门,气势汹汹,只怕是来者不善。”
刑狱司来人!
白霜捂着嘴惊呼出声,目露骇然之色,下意识扭头去看慕秋,却见慕秋如风般从她身边掠过。
慕家人猜到了刑狱司会登门,但他们没想到刑狱司会来得这么快,快到府上压根没什么准备,慕大老爷、慕二老爷和慕云来都去了衙门,只剩下几个妇孺在家。
慕大夫人听到门房的通报后,先派人去通知慕秋他们,又命人将刑狱司少卿楚河请到厅堂,才换了身华服赶去厅堂。
慕大夫人到厅堂时,厅堂里已经大刀阔斧坐着一人,在那人身后,有六人持刀而立。
那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身穿蟒袍腰配玉带,面容阴沉冷厉,眉间那道极深的竖痕透出丝丝狠辣歹毒,被他的目光锁住时,总让人疑心是否被毒蛇盯上了。
慕大夫人款步入内:“楚大人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楚河转着拇指间的玉扳指:“这位想必就是慕府的大夫人了,本官瞧着,慕大夫人似是不欢迎本官。”
慕大夫人在主位坐下,命人奉茶:“楚大人说笑了,您随便跺一脚,京城菜市门口的血污就要厚上三层。试问这帝都,除了皇宫之外,哪家敢不对楚大人敞开大门任由您进出?”
楚河转着扳指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慕大夫人:“喝茶就不必了。客是恶客,想来慕大夫人也无心待客。楚某此次来,只为带走府上的二小姐,请慕大夫人派人通知她一声吧,要是让楚某的手下亲自闯进后院拿人,惊扰到了府上女眷,那未免不好。”
说到这,楚河竟是一抽一抽笑了起来:“那位二小姐昨日就到了洛河码头,楚某的人没有直接将她从码头带走,而是让她先回家叙了叙旧,已经给足慕家面子了。”
“面子都是相互给的。”楚河在佩刀上轻轻吹了口气,“想来慕大夫人也会乐意给楚某这个面子吧。”
“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有什么急事都稍后再说,楚大人先喝些茶水吧。”
慕大夫人八风不动,丝毫没被楚河带着走,又吩咐了一遍。
“给楚大人和那六位大人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