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德放下养身茶，看了眼景元帝，小声地说道，“陛下，不早了，明儿个还要早朝，该歇下了。”</p>
景元帝放下手，端过那养身茶，吃了两口后，又放在了一旁，重重地叹了口气。</p>
李全德觑着他的神情，心知今儿个宓嫔的事儿，是彻底伤了这位多情帝王的心了。</p>
宓嫔早些年还是个小小贵人的时候，不算十分得宠，可也没有十分受薄待。</p>
直到今日五皇子吐露，才让景元帝知晓，宓嫔从前在裴秋阳跟前到底装了副什么可怜模样。</p>
原来那样一个温柔可人的女人，藏在皮相底下的，居然是这样一副老谋深算的尖锐恶毒。</p>
他如何不失望。</p>
李全德不敢开口，便静静地陪在一旁。</p>
景元帝又叹了口气，摇头道，“宓嫔倒也罢了，就是老五……唉！”</p>
李全德反应过来，又觑了眼景元帝的神色，斟酌道，“五皇子怕是也受宓嫔压制许久，不敢多说什么吧？今日也是大义灭亲，虽说……是显得薄情了些，可，到底也是为了皇上不受蒙蔽，全是一份孝心。”</p>
没有哪个父亲不偏袒自己儿子的。</p>
听到李全德的话，景元帝的神情松缓了些，再度端起养身茶。</p>
李全德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去吩咐人来伺候皇帝入寝。</p>
忽而又听景元帝道，“让高泉过来。”</p>
李全德心头一提，快速朝景元帝看了眼，却见他神情一如方才，竟看不出丝毫端倪。</p>
暗暗屏息，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对李桂儿说道，“快去，传内务府总管高泉。记得，别惊动任何人！”</p>
李桂儿一看他的神色，就知不对，忙悄悄地亲自去办了。</p>
……</p>
数日后，连续下了多日的大雪后，终于难得地一片大晴天。</p>
裴秋阳正坐在长乐宫的庑廊底下晒着日头。</p>
白芷在旁边给她伺候茶水，低声说道，“昨儿个夜里，宓嫔突发急症，救治不及，死在了桐华宫。”</p>
裴秋阳垂着眼，没什么神情。</p>
白芷看了她一眼，又道，“柔妃娘娘说，怕宓嫔的急症传染人，便将桐华宫给圈禁了起来。里头的人，只怕……”</p>
裴秋阳抬手，拨弄了下手边的茶盖。</p>
淡淡的花香气散开，她依旧没说话，却低低地叹了口气。</p>
白芷顿了下，将点心放到她面前，“殿下不必忧怀，宓嫔是自寻死路，怪不得旁人的。”</p>
裴秋阳扯了扯嘴角，想起昨晚宓嫔的怨毒模样。</p>
端起茶盏，轻声道，“也不知将来我入了地狱，会有多少鬼在等着我……”</p>
白芷一惊，忙道，“殿下万不可胡思乱想……”</p>
话没说完，就见王万全匆匆走来，看了两人一眼。</p>
然后凑到裴秋阳耳边，快速说道，“殿下，内务府总管高泉，御前失职，叫陛下重罚，革去了总管之职！”</p>
本还在怅然的裴秋阳猛地坐了起来，看向王万全，“消息可属实？！”</p>
王万全连忙点头，“还打了十棍，现下已被送回他自己的屋子去了。圣旨也传去内务府了，消息千真万确。”</p>
裴秋阳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p>
高泉，这一世同他没有多少接触，可她知晓，这个人，是无机的心腹。</p>
说是心腹也并不十分妥当，其实只不过是这人一厢情愿地效忠于无机罢了。</p>
前世裴秋阳并不知晓这个人，还是在无机离世后，她每每纵酒欲死时，高泉总是会拿着一壶酒在旁边陪她喝，她才知晓。</p>
高泉受过无机的恩惠，被无机救过性命。</p>
只不过，连无机自己都不记得了。</p>
唯有这个似乎毫不起眼的内侍，同她一般，在那段漫长难熬的岁月里，深沉又安静地思念着那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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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了皱眉，放下茶盏，“他伤势如何？”</p>
王万全摇头，“这个奴婢不知。不过……”</p>
“什么？”裴秋阳看了他一眼。</p>
王万全这才赶紧说道，“听说国师身边的仙童，去看望了他。”</p>
裴秋阳眼睛一瞪，“国师派人去看了他？！”</p>
王万全点头。</p>
裴秋阳皱起了眉，站了起来，走到台阶下，左右踱步，“难道说……是他有意安排的？为何？”</p>
高泉身为内务府总管，就算当初自己出入飞云宫被记了档，他也有本事遮掩下去，更何况无机早说过他已安排妥当。</p>
裴秋阳不信他身为国师，这点小小状况都解决不了。</p>
那就只有一种情况。</p>
是故意的。</p>
如此轻易地让高泉暴露出来，甚至还派人去看望高泉。</p>
是明白着让人疑心高泉同他的关系？</p>
裴秋阳单手抚上手腕上的佛珠，暗暗蹙眉——行事突然这般急进，只能是为了他们的婚事。</p>
可如此手段，会不会……太冒险了？</p>
……</p>
另一头。</p>
京城中某座普通的二进小院门口。</p>
吕通满是酒意地捶着门，嚷嚷着笑道，“小杏儿，还不快来给爷开门！”</p>
“嘎吱~”</p>
门被打开。</p>
吕通摇摇晃晃地走进去，却没瞧见人，也没在意。</p>
迷糊着眼睛朝主屋走去，一边大笑，“过不了几日，吕修杰那混小子就要……”</p>
话没说完，就听屋内一声惊呼。</p>
吕通顿时察觉不对，一把握住腰间佩刀，快步走进屋内，一掀里屋的屋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