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是在宣德侯府受了刺激,宣德侯夫人当然要亲自去探望。
信国公夫妇感情深厚,穆易今日甚至告了假在家陪伴妻子。
不过宣德侯夫人到的时候,穆易是站在外间。
“宋夫人在里面。”穆易请宣德侯夫人坐下,“瑞蓉说得不清不楚的,只提到一个姑娘……说是生得像悦儿。”
宣德侯夫人叹息一声:“都是我的错,原是想请她出来散散心,谁知道会这样。不过像不像悦儿,我真不知。悦儿我只记得她五岁时的模样。”这穆易夫妇谁也离不开谁,穆易被先帝调任临安,穆夫人也带着儿子女儿一同前往,“不过说起来,那位骆大姑娘的眼睛确实是很漂亮,跟杏子似的。”
穆易的眼前就浮现出女儿的脸。
后来瘦的很了,但一双眼睛仍是大大的,水汪汪的,清澈无比。
他不由心痛。
但男人始终更坚强一些,不像他的妻子,这三年来被折磨的厉害,总是说着要去陪女儿的傻话。
头发也一片片的白了。
倘若那姑娘真的相像,也许不是坏事,穆易心头忽地一动。
宣德侯夫人走入里屋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一只色彩斑斓的鹦哥,她忍不住道:“玉姝你怎么还带着鸟来了?哪里有这样探病的人?”
宋夫人,也是宋淮的母亲章玉姝喜欢养鸟。
养了八只,鸟笼在她的屋檐下整整齐齐一排挂着。早上,黄鹂轻啼,画眉婉转,鹦哥唱曲,她每每都是在这种悦耳的鸟声中起床的,白日,晚上,她都要抽空逗一逗她的这些心肝宝贝。
这不,连出门都带一只。
章玉姝嗔怪道:“专程带来给瑞蓉解闷的,刚才就是因为‘重明’,瑞蓉才笑了的。”她给这鹦哥取了山海经里面瑞兽的名字。
宣德侯夫人扑哧一声,在床边坐下:“玉姝还是老样子,从来不变的。”她拉拉穆夫人的手,脸色又变得难过,“都怪我,昨日我不该请你过来,叫你又想起伤心事。”她虽与章玉姝,穆夫人是闺友,但宣德侯是听令于宋淮的,早先前甚至还欠下一个人情。
此次她帮着宋淮安排了这出,确实是有愧于穆夫人。不过宋淮是怎么知道骆莺与穆悦相像的?百思不得其解。
穆夫人急忙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我回京后,你跟玉姝怕我苦闷,总是想着办法让我高兴,怎么能怪你?再说,我也没有病倒,是相公大惊小怪的非要我躺着,我只是……”她深吸了口气,“那位姑娘到底是哪个骆府的?”她有一双独特的杏眼,瞳孔是浅色的,眼角微勾,女儿生下来便是随了她,谁想这姑娘竟也有这样的眼睛,且也十分清瘦,所以她才认错了。
可明明知道错了,却有种莫名的牵挂。
宣德侯夫人早有准备:“在九曲河西边的一条街上,我听说三姐妹生得貌美,就请过来瞧瞧。你们也知,我表侄年岁不小了,他们家想我帮着张罗婚事,那小子喜爱美人,娶妻不需贤,好容色一定得有。”
章玉姝啧啧两声:“也不怕将来把家败了,还得来你宣德侯府打秋风……罢了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宣德侯夫人摇摇头,叹一声:“可不是吗?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日子,不过那骆姑娘确实不错,写得一手好字,我那表侄若瞧见了,想必会很满意。”
仔细听着的穆夫人心头突然一紧。
一个男子娶妻别的都不顾,单只看脸,那这家风就很不好。待女子年华逝去,必然得纳美妾。想起如娇弱的花儿般的小姑娘,穆夫人于心不忍。
发现她神情不对,章玉姝嗔怪宣德侯夫人:“怎么打那姑娘的主意?你表侄看上,人家家里未必肯呢。”
宣德侯夫人就露出一脸“你们不知”的表情:“她父母双亡,家里是继祖母掌家的,叔父是继祖母所生,乃小小一个知县,当真会不肯吗?”
那两人立马了然了。
这小姑娘恐怕是要受人摆布的。
…………
从信国公府回来已是傍晚。
章玉姝把鸟笼叫丫环提着挂去屋檐下。
一个婆子禀告道:“都督在等夫人一起用饭呢。”
这孩子是真的转性了吗?
以前别说陪她时常用饭,就是连人都看不到的,总是早出晚归,偶尔请个安也是匆匆就走了。但就在前阵子他风寒痊愈后突然变得很是孝顺,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听,就算是不对的,他也没有生气。
虽然狐疑,章玉姝还是极为欣慰。
走入屋内,她看到宋淮坐在桌边,桌上的佳肴冒着热气,每样都是她喜欢吃的,章玉姝忍不住笑:“淮儿,你现在真像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他可乖了,总是赖在她身边,很粘人,也很听话。
可惜她的相公受不了,非得要把宋淮带去沙场。
宋峥是个杀神,战神,威风凛凛,她也很仰慕他,但在教育孩子的事情上,两人从来都没有融洽过。
宋淮给母亲夹菜:“是去信国公府了吗?”
提到穆夫人,章玉姝胃口又不行了:“瑞蓉真可怜,我都不知道怎么劝她!她看见一个小姑娘长得悦儿……那时候我应该去临安看看她跟悦儿的,我都不知悦儿长大后的样子。”
“母亲何必自责?父亲当时也要你照顾,你如何□□?”父亲当时受了重伤,难以愈合。
章玉姝叹气。
“之前母亲说穆夫人有求死之心,孩儿觉得假使真有这样的姑娘,或许能成为一种寄托。”
章玉姝愣住。
宋淮又给她夹了菜:“母亲好好想想吧。”
章玉姝是聪明人,意会到他的意思,展颜一笑:“我怎么没想到呢,难怪她与那姑娘只见了一面,就很心疼了。”她低头吃菜,“过几日,我再去看看她,兴许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