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一抹瘦弱却异常挺拔的身影,想到那身影主人眼里流露出的坚强和隐忍,凤淼就心疼得不得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公子?就你身为皇女的身份,即便对方长得像天仙……”
凤曜眉头紧皱,他这儿尚未说完,就被凤淼截断:“皇兄认识,这么说吧,他其实算是我们的故人,不过他这些年过得不怎么好。”
“故人?谁啊?”
凤曜目露不解。
“曲笙曲公子。”
凤淼观察着凤曜的神色变化,见胞兄面色微变,不自主又说:“皇兄,我是真不在意他的过往,我喜欢他,
喜欢的是他那个人,喜欢他的一切,但他倔得很,看到我既不和我多言,也不给我一个好脸,冷冰冰的,完全将我视作陌生人。”
凤曜脑中跃出一抹少年身影,静默片刻后,他说:“受他母亲的事牵连,他被朝廷送入教坊司,虽然两年前朝廷重新整治教坊司,
不再让里面的犯官男眷供权贵们玩乐,只负责艺人培训和宫中乐物戏曲演出,但那位曲公子只怕已被人染指,我琢磨着他八成是在意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不肯答应做你的人。
对了,你说要娶他,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嗯。”
凤淼点头:“我想娶他做我的正夫,这辈子身边就他一个男人。”
“你确定这不是胡闹?”
凤曜满目不可思议。
“皇兄,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娶他做正夫难免有些不妥,可我就是想娶他做正夫,不想他受一丝一毫委屈。”
身陷教坊司,沦为权贵们的玩物,这不是那人愿意的,是其母的罪过,导致那人落入泥潭,这样的他,何错之有?
在天凤国,犯官男眷一旦进入教坊司,人生基本上被毁了。
试想想,本是官家男眷,一夕间沦为教坊司供权贵们完了的物件儿,这说白了,和风尘男子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是个人硬件软件比风尘男子要高一些,
如既要长得好,还要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甚至从站到坐,从吃饭到睡觉,从说话怎么笑,一言一行都有严格要求。
可是身陷教坊司前,这些犯官男眷哪个不是养尊处优,哪个不是奴仆环绕,一夕间失去所有,先不说能不能承受得住教坊司的培训之苦,单就心理落差就足以让犯官男眷们崩溃。
曲笙身陷教坊司那年十二岁,由于容貌生得好,气质也好,考虑到尚未成年,教坊司的管事就想着将其好好培训两年,
好日后专供权势身份高的官员或是皇室人取乐,待曲笙长到十六,差不多就是两年前,整个人出落得飘逸似仙,
又有一身冷傲气息加持,打眼看就迷人心魂,管事的觉得时机到了,欲把人推出服务达官权贵,熟料,曲笙性子刚烈,在被推出供人取乐前那晚,当着教坊司管事的面,直接用利器划伤右脸。
伤口很深,血流了曲笙一身,教坊司的管事安排人请大夫紧急治疗,终还是留下一条又长又深的丑陋疤痕。
用毁容避免了供人取乐,保住了身体洁净,可这无疑得罪了教坊司的管事,自那后,曲笙蒙上面纱,
被管事的强行要求一日多个时辰探亲吹箫,给他人伴奏,且日常吃食相比以前一落千丈不说,动辄还饿肚子。
不过曲笙对此并不在意,但幸运的是,两年前,教坊司被朝廷重新规整,原来那位管事因犯事被下狱,
曲笙的生活自然而然得到了改善,平日除过偶尔被安排进宫给歌舞伴奏,其他时间都由个人自行支配。走出教坊司,到街上商铺买东西,都是被允许的。
令教坊司犯官男眷最为高兴的是,十年,只需在教坊司服务十年,便能恢复真正的自由身,户籍也能从贱民改为良民,
能够像正常人那般婚配。这与其说是陆向北对犯官男眷的施恩,不如说他在改变这世道对所有男子的不公。
在天凤国,在陆向北初到天凤国前,这个国家,乃至这个女尊世界,对男子的压迫真得很深。因此,
陆向北在遵循天凤国国情的情况下,稳而求实,一步步改变着,适当改变着天凤国男子的地位,从而避免大刀阔斧改变造成反作用,引起大的社会动荡。
“你想好了?确定不会后悔?”
凤曜自己就是男子,他不会瞧不起曲笙现在的出身,不会瞧不起曲笙的过往,但作为皇家子嗣,他觉得妹妹凤淼的想法有点太过自以为是,
没有考虑皇家的颜面,要娶一个教坊司出身的男子做正夫。“自然想好了,我绝对不会后悔!”凤淼给出肯定的回答。
“我建议你要么问问太女殿下,要么直接问问父后,否则,你一旦把事儿真闹出来,即便父后不会说什么,母皇那肯定不会让你好过,再严重点,母皇多半会安排人取了那位曲公子的命!”
凤曜不是在吓唬凤淼,近几年来,嘉宁帝的双腿虽不良于行,身体虽大不如前,可人却活得好好的,
至今仍是天凤国名义上的女帝,若是知道膝下皇女要取一个犯官男眷做正夫,十之八九要大发雷霆。
凤淼神色变得凝重,良久,她起身:“我这就进宫找父后说去,只要父后同意,母皇那……母皇那因公也能同意的。”
“算了,左右我这会闲着,就陪你进宫一趟,免得你在父后面前一时情急失了分寸。”
他这位皇妹看似成熟稳重,但遇事到底还是想得少些,说话更是习惯直来直去,他必须得跟着,防止这丫头一着急在父后面前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