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在老百姓眼里,前面降雨,雨停,放眼望去的成片绿色,绝对是神迹。饿极的百姓边哭边笑,感谢老天爷,手里攥着绿油油的菜叶子,生着就往嘴里塞。饶是如此,一个个都觉得嘴
里好香。不知哪个喊了句:“老天爷给了咱们活路,咱们不用逃荒咯!”紧跟着就有人喊:“回家咯!回家咯!”几乎是一呼百应,逃荒途中但凡遇到降雨的百姓,怀抱用锅碗瓢盆接到的雨
水,怀抱绿油油的蔬菜,笑着哭着朝归家的路疾步前行。像是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想着一回家就去翻地,把藏起来舍不得吃的粮种撒到地里面,想着过三两月,便有粮食收获,脚下的步
子忍不住再次加快两分。
叶夏自是不知道这些,不过,于叶夏而言,不难想到。毕竟外面再好,不如自个的家好,再说,逃荒到外地,是灾民,被当地人更是称作流民,没落脚的地方,一个不慎,冲撞到当地权贵
,可能性命不保。皇权时代,在权贵眼里,普通百姓的命贱如草芥,根本不值钱。“要是晚上和明后个也能像今个中午这样下场雨就好了。”秦母喝口山药汤,轻叹一句。“是啊,若能接连
下几场雨,逃荒去的乡亲们估计都会回来。”秦父附和,静默须臾,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一会你带着老大老二到村里走走,看看哪户家里还有人却躺着不能动的,帮忙煮点菜汤喂两口,
只要缓过气儿,一切都会好转。”闻言,秦母点头“嗯”了声,不过,在她正欲说话之际,叶夏抢先做声:“爹,你说的事儿就交给我和大哥二哥来做,让娘在家照顾你吧!”“夏夏说的是
,爹,我们年轻手脚快,留娘在家照顾你,我们保证按你说的做,从咱村东头走到西头,南头走到北头,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我们都会给喂口热菜汤。”这话是秦时瑾说的,紧跟着,秦时
瑜表态:“爹身边离不开人,有娘在家照顾着,我和大哥夏夏出去也放心些。”秦父满目欣慰:“好,你们兄妹三去村里走走,留你娘在家。”
雨后的空气夹带着淡淡的泥土味儿,叶夏和兄长秦时瑾秦时瑜走出家门,挨家挨户进出,约莫过去两个多小时,三人来到最后一家院门外。“十室九空,咱村的人基本上都逃荒去了。”秦
时瑜小声嘀咕。秦时瑾这时说:“大家全是为了活命,要不是有今个这场雨,咱家肯定同样得去逃荒。”整个村走下来,有四户人家家里有人,而这四户人家要么是孤寡老人,要么是饿得实
在动弹不了的寡妇和幼子,再要么是腿脚不便,加之饿得没力气走出村的人,幸运的是,四户人家都没有死人,他们兄妹三个走进那几家屋里,看到的是人全躺在床上,气息虚弱,双目紧闭
,其中两户人家那躺在床上的人腹部鼓胀,脸色青紫,看着好吓人,但他妹妹不仅没被吓到,反倒转身不知从哪找来药草,生火熬好汤药,喂给那两户人家的主人一喝,不过片刻工夫,那两户人家的主人便抱着肚子喊痛,想要去茅房。等他和二弟把人从茅房扶出,看得的是前一刻还大着肚子的人,腹部已然恢复正常。看着人连喝两碗菜汤,他们三兄妹才抬脚走人。秦时瑾觉得自家妹妹很厉害,靠自个看医书竟学会识别草药,给人看病的本事,真得很是与有荣焉。“爹不走,咱家如何去逃荒?!”秦时瑜杠精,一听兄长所言,禁不住回句嘴。“家里有独轮车。”看眼秦时瑜,秦时瑾的视线落到叶夏身上:“夏夏,你回头也给咱爹把把脉。”叶夏歪头,迎上对方的目光,故作不解。“大哥看出来了,你能给人看病,既如此,为何不给咱爹瞧瞧?”秦时瑾的表情尤为认真。叶夏抿了抿唇,眸中染上一抹犹豫:“我能行吗?”不用怀疑,那抹犹豫,准确些说,是那抹不自信,纯属有意流露出。“大哥相信你一定行!”秦时瑾语气坚定,一字一句说:“就你前面给那几位乡亲把脉的样儿,大哥看得出来,你绝对是成竹在胸,而非心怀犹豫,没有成算。”
“那……那我回头给咱爹瞧瞧……”叶夏如是说着。“爹和娘保准与大哥一样相信你,老二,你呢?”秦时瑾的目光挪向秦时瑜。“啊?”秦时瑜先是一怔,旋即做出反应:“我自然也是相信妹妹的,而且在我看来,妹妹诊脉比那医馆里的大夫看着还要像回事。”一副药,仅仅一副汤药下肚,村里那俩肚子鼓胀的乡亲没隔多久,就恢复正常,这说明书什么?说明他秦时瑜的妹妹有给人看病的本事。得意洋洋地想着,秦时瑜问叶夏:“妹妹,你说那观音土真得能充饥吗?”叶夏想都没想,直接回对方:“不能吃。观音土也叫高岭土,里面含有不少无法被人体吸收的东西,吃了后虽然会有饱腹感,但造成的后果是出现腹胀、手足浮肿、排便困难等诸多症状。”“那怎么还有人吃啊?”秦时瑜不解。秦时瑾抬手就在其后脑勺削了下:“笨!”秦时瑜哼了声:“我是没大哥聪明。”秦时瑾好笑地摇摇头:“还闹起脾气来了。”秦时瑜不理对方,扯了扯叶夏的衣袖,眨眨眼卖萌:“妹妹,你就和二哥说说嘛!”叶夏叹了口气,开口:“大面积饥荒,人们没有食物,连草根树皮都挖了剥了吃完后,为了不饿肚子,有的人自然想到挖观音土吃,然而这吃一次,只能解一时饥饿,吃的次数多了,就会逐渐腹胀如鼓,这么一来,尽管不会饿肚子,可由于没有营养,难把吃进去的观音土排出体外,终究是死路一条。”
“活活憋死的?!”秦时瑾嘴里蹦出一句。“嗯。”叶夏点头。秦时瑜情绪低落:“这两三年到处都在闹灾,不是水灾就是地动,到咱们这,是旱灾。地里原本种的农作物,没等成熟,全旱死在地里,朝廷赈灾放粮,到今年开春每家每户还能领一点口粮,三月份至今,就再没有朝廷传来的消息,也就咱们村靠山,只要不惧深山里的野兽,进山多多少少能找到点吃的裹腹,可饶是如此,村里人还是大都跑出去逃荒。”“难找到吃的和喝的,要活下去,出去逃荒是条生路。”叶夏随口说着,与秦时瑾还有秦时瑜进入这最后一户乡亲家里。“奶奶!奶奶你醒醒,毛蛋煮了菜汤,奶奶你快喝一口,奶奶……你喝呀,喝了你就能好起来,呜呜……奶奶……”小孩的哭声飘入叶夏三人耳里,叶夏不由快走两步,进入堂屋一侧的卧房里,就看得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枯瘦如柴躺在床上,一黑黑瘦瘦,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小男孩身旁的破旧桌子上放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黑乎乎菜汤。“毛蛋别哭了,到时瑾哥身边来,让你夏夏姐姐给你奶奶瞧瞧。”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小男孩转头看向叶夏三人,见秦时瑾招手,忍不住哭得更大声。叶夏上前,二话不说便为老妇人把脉,片刻后,她对毛蛋说:“你奶奶是饿晕过去了,一会就能醒过来。”“呜呜……奶奶把找来的吃食紧着我吃,她自个饿着,我是坏孩子,我不乖,我是坏孩子,呜呜……”毛蛋哭得很是伤心。叶夏手脚麻利,前往小孩家的厨房煮了两碗切碎的蔬菜汤,期间,她有炒蔬菜汤里滴了点灵泉水,待蔬菜汤温热,扶起老妇人,给其喂了小半碗。
“毛蛋……毛蛋……你在哪?”老妇人眼皮子动了动,还没睁开眼呢,张嘴就唤孙儿。“奶奶!奶奶毛蛋在这呢,呜呜……奶奶你醒啦,毛蛋好害怕你醒不过来,呜呜……”迈着小短腿奔到床边,小男孩抓住奶奶的手哭得好伤心,在这伤心中夹带着明显的害怕和恐慌。“罗奶奶,咱们这下雨了,你家后院菜地里出来不少蔬菜,对了,毛蛋很能干,用你家的锅碗瓢盆接了不少雨水屯着,你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饿着了,我帮你和毛蛋煮了点菜汤,你缓过劲儿后,和毛蛋把剩下的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