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洛拿起那霁蓝釉地开光描金孔雀花卉纹酒壶给自己斟酒,酒壶那蓝如深海的颜色仿佛雨后的天空,转眸之间,似乎就能吞噬掉一切期盼的、渴望的、但是却又被束缚的东西。风雨
轻轻的碰了碰萧临宇的酒杯,装满酒水的瓷器发出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的清脆伶仃声响。
他们真的认识太久了,久到虽然彼此有太多的不同,久到就算彼此都戴着面具,但是他们之间一起共度的时光却能将这些隔阂丢弃,透过那些不同,透过彼此的面具,清楚的看到对方的想法,对方的选择。
“阿宇,对于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容洛再次重复了一遍,目光诡异的平和。
萧临宇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眼眸,凝视着手中早已空了的酒杯。宫灯暗晦不明的光芒,沿着少年清俊的五官温柔笼罩,似夜色中一只弥漫着光华的蝴蝶,无声的在他的脸容上寂静亲吻。
沉默了很久,萧临宇抬头看向容洛,目光格外的柔和:“阿洛,你陪着我长大,陪着我胡闹,陪着我看同样的风景,也陪着我从孩子的懵懂无知,走向成人的是非曲直。我想,即使是在往后数十年漫长无际的岁月里,也不会有人能够替代你,不过……”
他微微勾唇,露出坏坏的笑容,但这个笑容却让人觉得太过酸苦,仿佛将整颗心脏放入滚烫的油水之中,每一寸都是撕裂血肉般的疼痛。“不过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你若是挡了我的路,挡了睿王府的路,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我们的确是朋友,是发小,是兄弟,可是亲生兄弟甚至都会自相残杀,又何况是我们呢?利益之下,有很多东西都会变得单薄,何况是那最虚无缥缈的感情呢!你说是吧,阿洛。”
容洛看着他,轻轻的扬唇微笑,“是,你在我心里也很不值钱,有人出银子买你的话,我一定把你卖了。”
“记得卖贵点。”萧临宇笑着提醒。
容洛点了点头,依旧在笑。拿起酒壶,他再次给萧临宇斟酒。
“阿宇,这些年你最忘不了的事情是什么?”
“和你在一起厮混的时候。”萧临宇看了容洛一眼,语气异常平和,“你大概也忘不了吧!”
“嗯,有你这么喜欢闹腾的人在身边,每天都是那么折腾麻烦,我怎么可能会忘呢?”容洛笑的十分柔和。
此时,萧临宇拿起酒杯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之后才是容洛。
“阿洛,我敬你。”萧临宇举杯向他。
容洛没有说话,只是饮尽酒杯中的酒。
“阿洛,你问我,对我来说你算什么,如今该我问你了,于你来说,我又算是什么?”萧临宇盯着容洛,眸色与此时的夜色相同,是一种深远无极的黑暗。
容洛没有思考,很直接的答道:“一起从小长大的人,一起胡闹的人,一起任性的人,一起学习的人,一起看周围风景的人,一起懂得是非黑白的人,一起经历红尘琐事的人,一起向前却又即将走不同道路的人。如果你赢了,你可以杀我,如果我赢了,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上,如果你死了,我一定给你准备个盛大无比的葬礼,十里梧桐相送,如果我死了,也不麻烦你什么,将我埋进荣王府的陵园便够了。”
“好,我记住了。”萧临宇继续斟酒,他自己,以及容洛。
“阿洛,不娶薛颦,你准备娶谁?”
萧临宇这个问题一出,容洛的手一抖,酒杯从他的手中掉了下来,摔到地上,碎得七零八落。这样的失态并没有让容洛的神情出现一点慌乱,他只是很平静的唤来宫女将他打碎的酒杯收拾干净。
“此事涉及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我也说不清楚,但应该很快就能知晓了。”容洛看着萧临宇,说出了与萧临宇之前如出一辙的言语。“等我确定的时候也会第一个通知你,自然,你的红包也要给最大的。”
“到时候再说吧!”萧临宇很随意的答了一句,视线转向那霁蓝釉地开光描金孔雀花卉纹酒壶。看了大概有一会儿,他才开口道:“阿洛,你的酒杯碎了,这最后一杯酒也敬不成了,剩下一个问题就先留着,以后我再问你,可好?”
容洛对于这事倒也无所谓,“好,随便你。”说完,他看向书靖幽,道:“靖幽,你今夜要守在蕙樱公主的漪兰殿,恐怕无法送云儿回去,我替你送她回去吧!”
书靖幽‘嗯’了一声,点头:“那就麻烦你了,阿洛。”他的视线随后转向书云笺,目光柔和宠溺:“云儿,时辰已经很迟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好,知道了。”书云笺应了一声,想到萧逢君的事情,又开口问道。“哥哥,关于逢君姐姐的事情,父王那儿你准备怎么办?”
书靖幽略微沉思了一下,答道:“这件事算是哥哥私自做主,明早回府后便立刻去禀告父王,征得他的同意。以父王的性子,应该不会怪哥哥,顶多呵斥我几句。”
“的确。”书云笺想了想书天栏的性子,应该是不会怪罪书靖幽,顶多骂他几句出出气。其实,书靖幽和萧逢君的事情最难的不是书天栏与萧鼎,而是世人的议论,萧逢君和无止的事情虽然未被世人知晓,但帝都的贵族,朝中的大臣对于此事很清楚,加上书靖幽先前的拒婚,一时的议论自然是免不了的。而这些议论中,定然免不了会有些诋毁污秽之言。
“哥哥,你……”书云笺想说一件事,但觉得现在说又不大合适,便停了下来。
书靖幽疑惑的看着她,问道:“云儿,你有什么事要告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