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来的是四叔公的孙子，比赵毅大五岁。别看瘦的像猴子，庄稼地里可是把子好手。此刻气喘吁吁也不知是有什么急事，半天说不出来。四叔公眉毛一挑，一巴掌扇在自家孙子脑袋上，说到：“年纪不小了还不知个稳重，你爹当年可没你这么让人操心。”

“阿爷。不好了啊，河坝村跟钱家寨来人了，几十号堵在咱们村口，好像是为水的事情。”被四叔公一巴掌扇脑袋上，王来宝也不生气，毕竟是自家亲爷爷。况且四叔公明摆着没用力气。

“这帮子人想干什么？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咱们王家村先落闸用两天水，之后开闸紧着他们用！还来闹什么？”四叔公在赵毅搀扶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一村之长的霸气。

四叔公此刻就像个高傲的将军，自家村寨位于上游，开闸给你们放水那是施舍。我不放你们来要这就不对了。赵毅觉得这很威武，毕竟自己肯定是不敢对着这么黑压压一片人说“不给”的。就算要说不给，也得委婉点，想个好法子。哪像四叔公这么霸气，直接拿出匣子里的契书，抖了抖对着村口的人群就骂。骂得还特别难听，甭管带不带脏字，总之让人听一耳就感觉自己家直系亲属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王家的老四，你别欺人太甚！”从村口的人群中同样走出来一个老头，年逾花甲，白花花的脑袋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你这张嘴年轻时就是我们这片几十里方圆内最欠抽的。现在年长了，也没个长辈的样子。”

“哼，我在自家小辈面前自然是长辈。至于你老钱头，也想让我做你长辈？”

“你！”老钱头被四叔公气得够呛，俩老头子搁一边互骂，骂得简直是昏天黑地。旁边的小辈也没人敢插嘴，都是乡里乡亲的。老头子骂自己一句也不掉肉，要是自己回一句那绝对是要被里长打板子的。别的不说，不尊长者这一条就够三十大板了。

赵毅在二人的对骂中算是听出来了:都是水惹的祸啊。因为都是靠着忘川溪，王家村跟下游的钱家寨、河坝村这些年为了争水没少冲突，这些年还好。往年每次抢水要是不死一两个人，那才叫出了怪。

“一天！老四，你王家村最多关闸一天！别以为你王家村在上游我就拿你们没办法。我钱家村也不是好欺负的！要是惹急了，我拆了你的破闸！”

庄稼地是需要水源的。王家村有一口大闸，这口闸是村里早年建造的，每年最干旱的时候把闸一关，然后再用龙骨水车将河水抽到田地里，再旱的时节只要忘川溪不干涸，总能有好收成。

“屁!契书上写的是两天，这是县老爷做过证的！你钱家寨想反悔？还是河坝村想反悔？”四叔公手里挥舞着契书高傲得像斗胜的公鸡。谁知就在四叔公手里拿着契书的这个档口，老钱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以旁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过来，一把抢过契书三两下就塞进了嘴里，边吃还边干呕。吃完后得意地笑着说道：“契书在哪？我怎么没瞅见？”

见过无赖的，但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为了自己的村子，老钱头这是在玩命啊!得亏大明朝的纸都是木浆纸，造纸的工匠还不懂往纸里参石灰，不然老钱头回家能胃胀活活胀死。

“你！”四叔公差点没被气死，手指着得意洋洋的老钱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场面越来越复杂了。一边是陆续赶来的王家村村民，一边是钱家寨、河坝村几十号青壮。一颗火星子就能让两边的人爆炸，赵毅都能闻得出来越来越重的火药味。

现在，如果哪一方先动手，骂战必然会升级成斗殴。看着个个手里不是草叉就是锄头的架势，估摸着还能闹出人命！

“诸位！”赵毅的嗓门不大，但能影响到周围几人就好了，他在王家村还是有点威望的。只要喊停了周围几人的污言秽语，再通过这几人影响其它人。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那边钱家寨跟河坝村的人还没搞懂为什么王家村这边没声音了，正打算继续自己骂自己的，却听王大牛满脸看不起的样子吼道:“闭嘴！小先生要发话了，你他娘的吵什么？小先生可是钱老秀才都俯首称赞的。吵吵吵，你们比小先生还有学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