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地睨着宝林，于清瑶用眼角瞥着厅那头的席上。那面的席上，也不知是谁说了个笑话，一众贵妇笑得欢畅，似乎根本没人留意到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p>
目光微闪，于清瑶也不答宝林，眼睛一抬，盯住后面架上吊着的那只绿毛鹦鹉。那只鹦鹉，想来是之前拿来给陈灵儿看的，就吊在一只金环上，爪子上还拴着一条细细的银链。</p>
虽然是动了心思的，可于清瑶一开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她的意念才传出，那只鹦鹉就忽地一下飞了起来。</p>
事发突然，连于清瑶自己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宝林察觉出不对，错愕地回头。可才回过头去，那只绿毛鹦鹉已经扑了过来，竟是笔直地冲着她梳得整齐的发髻抓去。</p>
宝林骇了一跳，却已经闪避不及，被那鹦鹉一爪子抓散了头发。尖叫出声，宝林顾不得头发，只是立刻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脸，生怕被鹦鹉抓到脸。还好，这鹦鹉只在她头上停了一下就飞了起来。竟是返身直冲着陈灵儿扑去。</p>
饶是陈灵儿一向胆大，这会儿也被吓住了。用双手护住头立刻往后退去。那只鹦鹉还要扑去，可脚被银链系着，根本就飞不远，只是忽扇着翅膀，“嘎嘎”地叫了两声，一团暗绿色的稀泥一样的东西，当空落下，无巧不巧的，正掉在宝华郡主的头上。</p>
原本还在发怔的宝华郡主一声尖叫，双手乱挥着去拨弄头发。虽然忙了好一阵子，可是没有把头上的东西抹掉，反倒让那绿色的鸟屎自头发上滑到额前……</p>
“啊……”瞪着手上抹到的鸟屎，宝华一声尖叫，完全顾不得淑女应有的风范。竟是直接抓了桌上的茶盏，狠狠地砸向那只绿毛鹦鹉。</p>
心中恨到极点，她却忘了茶盏里还有残茶，这一丢，茶水飞洒，连着茶叶梗，落了她一脸。而那只绿毛鹦鹉却“嘎嘎”地叫着，轻松地避开茶盏，在那茶盏砸在正往外跑的陈灵儿头上时，更是叫得欢了。</p>
一时间，原本还算宽敞的厅里乱成一团。几个千金小姐，护着头，捂着脸，尖声叫着。一群丫鬟、婆子乱哄哄地要上前护着主子，或是献殷勤地去抹她们身上的污渍，竟是没有一人想起先去抓那只绿毛鹦鹉。反倒任那鹦鹉乱叫着，又趁乱飞了好几泡稀屎，让好几个丫头都中了招。</p>
这边乱成一团，原本在说笑着的长辈们自然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往这边走来，又有充作半个主人陪着客的薛王妃和苏夫人大声呼喝下人过来帮忙。</p>
于清瑶低着头，抿唇浅笑。却赶在众人走近之前，推开扶着她的柳絮，大声叫道：“先抓住那鹦鹉！不是系在吊环上的吗？抓那银链啊！”</p>
被她一提醒，赶着向主子献媚的丫头们也回过神来。那个叫嫣儿的跳起身来，几步赶上前去，抓住银链，大力往回收。那鹦鹉挣扎得厉害，扑梭着翅膀，打在嫣儿的脸上，翅膀尖扫过，就带出一道血痕。</p>
嫣儿一声惊叫，却不敢就这样撒了手。还好有一个婆子赶过去，帮着她一起把那只惹祸的鹦鹉制服。</p>
被茶盏打伤了头的陈灵儿，捂着头，一把推开扶着她的丫鬟，指着那只被众人抓住的鹦鹉，大声喝道：“这扁毛畜生，连主子都不认识了，真是该杀！”</p>
“可不是，这样的扁毛畜生，留来何用？！”宝华沉声说着，可眼角却是瞥向陈灵儿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大概在心里恨上临阵逃开的陈灵儿了。</p>
如果不是陈灵儿逃了，那死鹦鹉拉的鸟屎，大概就是掉到这死丫头头上了吧！</p>
陈灵儿也是机灵，一看宝华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是遭人恨了。当下，气焰就有所收敛，反倒松开捂着头的手，哀切地低泣道：“我的头好疼……”</p>
可不是要疼，虽然没出血，可那额上，可是肿了好大的包。虽然一半是遮在发际里的，可光是露出的这一点，已经吓人了。</p>
走过来的苏氏，看清陈灵儿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再看两位郡主，也是一身狼狈。不由得大骂：“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来，真是没用……”</p>
她这边喝斥，那头宝林也在叫：“把那只扁毛畜生拎出去丢进湖里淹死它……”</p>
“宝林，”薛氏皱了下眉，虽然有些不悦，可到底眼前的不过是族侄女，她这个做婶娘的不方便出什么。也就只喝令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扶了群主和小姐们去梳洗……”</p>
身子一转，她的目光落在于清瑶身上，只一打量，便笑道：“清瑶倒是幸运，只是鞋子脏了……也一起去吧！叫宝林她们找出没穿过的鞋子，先委屈一下……”</p>
“怎么说得上委屈呢？”于清瑶身子一福，恭声道：“我……还是不去了……”</p>
薛氏目光微闪，也知道于清瑶在意些什么，还待要说话，那一直落在众人之后的李夫人，却忽然出声道：“我那里倒是有一双新做好，还未上脚的鞋，若是于小姐不介意，不如就穿我的吧！”</p>
这一句话说出来，不只是于清瑶愣住，就连薛氏也愣住了。于清瑶抿了抿唇，自然不好口出拒绝之词。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位府里的，到底该算是长辈，她若是推辞，就未免太过没有礼貌。</p>
薛氏垂下眼帘，静了数息，就拉着于清瑶笑道：“既然李夫人一番好意，清瑶就跟着她去好了。说起来，赵国公府里，可都是好东西呢！”</p>
于清瑶眼睛一亮，不由得又多看了李夫人两眼。难怪这些人都高看了这位李夫人一眼，原来竟是赵国公府的人。</p>
只是，她可和赵国公府没什么瓜葛啊？这位李夫人到底真是一番善意还是……</p>
心中猜疑，面上却不显半分。于清瑶笑着对薛氏点了点头，算是感激她的提示。便跟在李夫人身后走了出去。</p>
恭平王府，在前朝就是一座王府。几代经营，内里风光自然比安乐侯府更美上三分。</p>
单只那绕过整座园子的回廊，就已经很是别致。抬眼，瞥着梁上那一副副精美的图画，虽然并不能认全都是画的什么典故。可总好过这样沉默地跟在陌生人的身后。</p>
似乎也觉察出自己太过沉默了，李夫人回过头冲着于清瑶一笑，淡淡道：“屋子里着实太闷了，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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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句话，却让于清瑶松了口气。就算李夫人未必全是为了她，可听这话，大概也不有什么对她不利的地方。</p>
这样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李夫人才又道：“你刚才……很是镇定啊！安乐侯府千金果然是不俗。之前有恭平王世子妃，现在又有小姐你……”</p>
“小女子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不敢和我姐姐比。”于清瑶微笑着，侧过脸去看这位以妾室身份，与众贵妇同席的女人。眼中充满了好心。</p>
虽然前世，她也算是小妾争宠的牺牲品，可是她这个曾作为正室的人，却对妾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感。说到底，她也是庶出的，她的生母也是个妾……</p>
只是，不知道赵国公府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由一个……</p>
见李夫人睫毛微颤，似乎是要抬起头来，于清瑶忙收回目光。可李夫人却还是笑了：“我家国公虽然已过弱冠之年，却还未曾娶妻。所以，这些事情，只好由我代劳了……”</p>
脸上一热，于清瑶只觉得羞愧难当。忙笑着补救：“想来赵国公是很宠夫人的。便是……谁又敢轻看夫人半分呢！”</p>
李夫人微微一笑，既不似因她的奉承而得意，也不曾现出半分难堪之色，只是淡淡道：“我家国公，对谁都好的……”</p>
垂下眼帘，于清瑶真是不好再接下去了。所幸李夫人只是笑着，并不再说话。刚才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感慨罢了。</p>
因这次来的多是通家之好，除了女眷外，还有在外宅里吃酒的男客。所以恭平王府一早就备了客房供客人使用。这客房，却是在内宅与外宅之间。从回廊绕到角门，再走过一座竹林便是。</p>
跟在李夫人身后，绕过回廊，才到角门下，于清瑶便忽然抬起头来，侧过脸去，她顿住脚步，忽然问道：“夫人可曾听到？”</p>
“听到什么？”李夫人讶然回眸。</p>
于清瑶抿了抿唇，不好说什么，便只是微笑。</p>
穿过竹林，走过园子，踏上石径，走近一座掩于花木之间的院落，隐约的，传来一缕琴音……***（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