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刚过，郑乙拉水的驴车，就被堵在了西直门门外，他前面有十几辆像他一样，也是拉水的驴车。

郑乙爬上驴车，手搭凉棚向西直门方向观望，只见一眼望不到头的驴车，把本不宽敞的门洞，堵得严严实实。

他又回头向后看，后边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驴车，蜿蜒着，像一条大长蛇。

郑乙是半夜时动身去的玉泉山，想是在宫里拉完水后，第一个排上队，可等他到了玉泉山才看到，比他早到的很多。

他也只能悻悻地在后边排队，他本来计划着今天拉两车呢，看眼前的情形，计划要泡汤了。

郑乙二十一岁，是北京城的土著，他是家里的长子，担着养家糊口的重担。

他赶着这架拉水的驴车，是他家最大的财产了，不但花光了他家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不少钱。

因为借的钱有利息，所以，郑乙想拼了命的赚钱，一个是赚了钱好还借贷，另一方面，是有了银子好说媳妇。

他已经二十一了，再不张罗，就要错过年龄了，况且他身下还有两个挨肩的弟弟，也都到了谈婚的年纪了。

郑乙一天一趟玉泉山，他送水的老主顾是张府，即张廷玉的府邸，他已经给他家送水好几年了。

张府是北京城的富裕大户，给的水钱也多，这也是郑乙一直给他家拉水的原因。

北京城里的水井所出的水，含碱性太大，喝起来很是难喝，所以玉泉山就成了北京城的水源地，这里的水多是山泉水，水质特别好，所以，北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包括宫里，都来这拉水喝。

张府人多，算上郑乙，一共是五架驴车给他家送水，虽然车不少，但因为只能跑一趟，所以水还是供应不足。

这也是郑乙起早的原因，他想着能跑两趟，可照眼前堵的情形看，这一趟能在关城门前送进去，就是万幸了。

郑乙着急归着急，肚子却不管他，开始咕噜上了，他从半夜出门，到现在，还水米没打牙呢，郑乙从怀里掏出窝窝头，使劲地掰下一块，填进嘴里，这窝窝头放时间了，硬得像石头一般。

郑乙还没把嘴里的窝头咽下去，就听见前方传来喧哗声，他一看，只见前面的驴车开始动了，郑乙赶紧的把剩下的窝窝头，重新揣进怀里，拿起鞭子开始赶车，跟着前面的驴车，向西直门里走去。

西直门是北京城的城门之一，像这样规模的城门还有八座。

它们分别是：朝阳门，祟文门，正阳门，宣武门，阜成门，德胜门，安定门，东直门。

这九道城门各有各的用途，比如这个西直门是专走水车的。

朝阳门是走粮车的，京杭大运河的粮食下了船，就要通过这里，运进北京城里。

崇文门走的多是往来的货物，所以这里设有收税点，这里是税收之门。

正阳门是皇帝出城的专用门，皇帝出城需要打开正门，而平常是关着的，普通百姓只能走两边的小门。

宣武门被称作死门，因为它直通菜市口，死囚犯被押着从这里出城，押赴菜市口刑场砍头，还有就是，在当时北京的大多数墓地，都在陶然亭一弗，所以送葬人多出入宣武门，这也是被叫死门的原因之一。

阜成门是专管运煤的通道，北京西山产煤，所以挖出来的煤大多从阜成门进入内城，因为说“煤门”不好听，所以阜成门城头上，刻着一朵梅花，是取梅字的音。

德胜门被称作军门，是因为军队出城或凯旋归来，都是由德胜门进入进出，所以就起了吉祥的名义，取“旗开得胜”之意。

安定门多是走粪车，所以一般走的人少。

东直门被称为“材门”，因为城里建筑用的木材砖瓦等材料，需要从这里进入，所以得此名。

这九座城门中，有八座城门是按时关闭的，唯有祟文门因为是收税关口，所以通宵有差役和官兵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