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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老人,自然就是翰林院的院长,翰林学士曾文鼎。
曾文鼎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一个纯粹的文人,而不是一个蝇营狗苟的官员。
他的人生经历也表明了他的坚守。
这位曾大人二十二岁高中探花,随后进入了翰林院。
本来按例磨勘三年之后,至少也能外放一任知府。
孰料吏部委任下来时,他居然因为参加文会而没有接令。
传令的吏部官员在他家足足等了三日,最后回吏部狠狠告了他一状。
曾文鼎也因此在翰林院蹉跎了多年,始终不得升迁。
在翰林院坐冷板凳的这些年,曾文鼎并没有意志消沉,而是苦心研究他最深爱的文学,作出许多脍炙人口的名篇。
他的文名传遍天下,乃至被文人骚客们拥为文坛盟主。
一晃就是三十年光阴,曾文鼎的官职一直停留在六七品,名声却是越来越大。
皇帝为了笼络天下文人,就给曾文鼎这位文坛盟主升了个官,让他挂了个翰林学士的尊衔,实际上并不管什么具体事务。
曾文鼎倒也没有拒绝。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地位越高,越能给天下读书人树立榜样。
让他们知道,单纯靠文学,一样可以出人头地,获得尊贵的社会地位。
曾文鼎平日里并不怎么来翰林院,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看不过眼那些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人。
翰林院最让他挂心的,就是那一部五万多卷的洪乐宝典。
在曾文鼎的心里,这就是他的心头肉,比他亲儿子还要亲。
因此时不时就要到藏书库去看一眼,他才能安心。
今天在藏书库遇见盛长桢,曾文鼎对他的印象并不好。
曾文鼎虽不怎么管事,但他还是知道,盛长桢是被分配去修史的。
他今天窝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很明显是在玩忽职守。
“这小子八成是在偷懒!还把废纸到处乱扔,万一引了火烛可怎么办!
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放衙后,坐在家中书房里的曾文鼎想起此事,还是怒气冲冲,对盛长桢这位六元郎的印象可以说是恶劣到了极点。
曾夫人走进书房,见自家夫君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就走到曾文鼎背后,轻轻地给他按压肩膀。
曾文鼎感受到熟悉的手和力道,怒气渐渐散去,感觉到身心都放松了。
不由感叹道:“这么多年了,夫人的手艺还是这般好啊。”
曾夫人轻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了,夫君的脾气也还是这般火爆呢。”
曾文鼎被夫人打趣,倒也没有在意,闭上眼继续享受着身心的放松。
隔着一层罩衫,按起来还是不太爽利,曾夫人就想先给曾文鼎宽衣。
刚拎起那件灰布衣服,就抖出几张皱巴巴的纸来。
曾夫人以为是什么公文,捡起来递给了曾文鼎。
曾文鼎接过一看,这不就是盛长桢那小子乱丢的废纸嘛。
于是也没在意,随便扫了一眼,就要丢到窗外去。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那蜷起的废纸。
骤然间,曾文鼎瞳孔一缩,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他收回手,把那几张纸摊开,只见那纸上写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曾文鼎默默诵读着,呼吸逐渐急促,眼中迸出烁烁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