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墓碑那儿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我扭头一看,原来是那黄仙儿拖着满身是血的躯体从坟墓的阶梯中爬了出来。他倚靠着那座墓碑,艰难地直起了身子,一步一挪地,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其实,在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是非常紧张的。因为现在的我,实际上已经没有了能够与他一战的能力,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的确已经不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所控制,若是他这时候朝我发难,我怕是连他一招都接不下来。
可好在他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盘坐在那儿自顾念经的老和尚。
只见他重重地跪倒在老和尚的面前,且将头深深地埋到地面上,许久后,他平静地说道:“一平无能,一平战胜不了它,它太过强大,一平根本就没有与它抗争的能力。方先生是一平杀的,这位张先生的钢笔也是一平偷来的,一平还对师傅您对师傅您一平愿随张先生回去,任凭他发落。”
那黄仙儿,也就是这王一平,对着身前的老和尚磕了三个大大的响头。随后又对我说道:“张先生,您的钢笔是我偷的,那凶杀的现场也是我伪造的,这一切都与我师傅无关,还请您不要太过于为难他老人家。”
我看着他一脸诚恳的样子,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你师父本就是来帮助我的,我自然是没有理由要去为难他,但你可不可以跟我讲讲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平定当,知无不言。”
我朝着地上的那滩软泥状物体努了努嘴,问他道:“你对这玩意儿还有印象吗?”
他只看了一眼,神色立马就变得怪异起来,随后又是一副释然的样子:“其实,我说这话并不是想为我开脱,但这东西应该是能够放大宿主内心的贪婪,让宿主做出难以控制的事情。”
“那你还记得,这玩意儿是怎么到你身体里的吗?”我继续追问。
他思索了会儿,便对我说道:“事情,还是要从那时候开始说起。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方先生,其实他一直是一个好人,当年也是因为帮助别人才在港中得罪了某些人,流离到内地的。但那些人并没有想要放过他,找了一位东南亚的降头师下了鬼降追他到了内地,而他也在误打误撞中,从自己的远房亲戚口中打听到了黄二爷的名头,这才找来这黄仙祠的。那降头师的道行并不高,这鬼降便是我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掉,而在为他解了鬼降之后,他便将他心中的想法告诉我听,而我决定脱离师傅追随他,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想法。”
“他的想法?什么想法。”我问。
“那港内他是回不去了,而他也不希望自己的一身本领被埋没,再加上他也是第一次到内地,见识了内地的诸多奇事,比如我的师傅明明是个妖怪,却能修得佛道。诸如此类的事情让他对内地的神奇产生了兴趣,故而便请求我与他一同入世。”
“那你是答应了?”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自修炼以来,我便守在师傅身旁,从未踏足外面的世界。可他对我说,我有大能在身,怎能在这小村落安于一生?我应该随他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庇佑更多的人。”
“所以你就跟他走了是吗?”
“是的,我跟他走了,舍弃了我的师傅,随他入了世。师傅曾经说过,若想出世,必先入世,所以我并没有觉得我自己有什么过错,而且我们行的也是行侠仗义之事,知道那个人的出现。”
“那个人?哪个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人自称是天悦集团的执事,在给了方先生一籍之后便走了。也是自那之后,方先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我们俩都是风餐露宿,哪里有难我们就往哪里赶,而自打他修炼了那本秘籍之后,我们便开始住进了大房子,且需要苦主自行上门,甚至到后来,我们连普通客人也不接待,只接待那些达官显贵,或是出的起高价的贵客。而为客人祈福或除恶的方法,也变成了下死降。”
“死降?那是个什么东西,跟降术一样吗?”
“差不多,死降也是降头术的一种,有别于其他的降术,死降是靠刚死不久的生灵精魄凝结起来,附在苦主身上,好为他们祛灾避祸。是比较像鬼降的一种,但鬼降需要养鬼童,死降只要新鲜的生灵魂魄即可。”
“所以,那些小动物都是你们下降头的原料?而那个将他们的尸体吃掉的家伙,就是你?”
“没错,死降不能留下尸首,否则亡灵会被黄泉水给渡走,只有毁了尸体,降术才能稳定。”
“你当时就不觉得有罪恶感吗?你凭什么以这样的方式剥夺它们的生命?”
“那你们人在吃他们的时候就不觉得有罪恶感了吗?张先生,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会这么想,那是因为屠刀不在你的手上,若是有一天,你需要手握屠刀才能活下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你你还能保持着这份善良,再来与我说这些吧。”
“放屁,你就是在混淆概念,弱肉强食是世界的法则,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而我指的也并不仅仅是你将它们吃掉这件事,而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它们的亡灵甚至无法拥有归宿,而要是宿主死了它们又会如何?会重入轮回?我想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
黄仙一时间却也无法反驳,只得悻悻然地继续往下说:“没错,宿主死后,它们便会游离在三界之外,变成无法去思考也无法入轮回的‘恶’,或许它们会永远流离在那个世界,或许有一天,它们能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与这个世界的‘念’所结合,成为一种‘大恶’之物。当然了,对于方先生的所作所为,一开始我也是拒绝的,虽说我是只妖怪,但这种做法实在太残忍了,可慢慢地,我也受其影响,到最后,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我是‘恨’他,但我没有选择,我只能对他的那股‘恨’深深埋藏在我的心里,直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