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策暗暗皱眉,无奈道:“天色向晚,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徒惹宗师担心,再说赏花也不急在一时。你若想看,明日赶早再来便是。”
“有什么好担心的?”牧心雪失笑道:“谷中前前后后我都走了几千遍不止,难道你们还怕我丢了不成?”
韩策见她如此争辩,也忍不住笑道:“当真丢了,倒也省心。”
牧心雪啐了一口,哑然失笑道:“要我回去也行,除非……”韩策见她欲言又止,不由怪道:“除非什么?”
牧心雪诡谲一笑,答非所问道:“策师兄,你瞧这满眼的桃花,美吗?”韩策不明其意,但终究不忍扫了师妹的兴致,笑道:“春生万物芸芸,雨落桃李芬芬。初春方至,寻常桃花始有含苞,谷中桃花却已盛放多日,又因谷底藏风聚气,花期远比他处要长。发在百花之先,谢在群芳之后,可说当今世上,桃花之艳,不出花月谷了。”
牧心雪拍手笑道:“不错,外面的桃花沾满了世俗之气,自然不能与咱们谷中的相提并论。”说着眼珠一转,歪着头笑道:“策师兄,你摘一朵给我好吗?”
见韩策面露难色,牧心雪噘嘴道:“你若不采,我便不回去了。”言罢,索性又坐了下来,靠在了栏杆上。
韩策摇了摇头,苦笑道:“真拗不过你!”足下一点,跃上枝头,信手采下枝头开得最艳的一株桃花,递给牧心雪。牧心雪却不为所动,眉目含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含情脉脉道:“师兄,你给我戴上嘛。”
韩策见她得寸进尺,一时颇感无奈:“真是孩子气!”说着左手如簪,在少女头上分出一尾发髻,右手将桃花别了进去。牧心雪目光所及,发现韩策正目视自己,脸上顿时飞起一抹红晕,匆匆低下头去。
沉默片晌,牧心雪轻声问道:“好看吗?”韩策端详一阵,点头道:“嗯,好看。”牧心雪双颊滚烫,声音更小了:“那你说,是花好看……还是我好看?”韩策大感窘迫,一时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思绪飞转,极力装出一副没听清的表情,愕然道:“什么?”
“没什么。”牧心雪偷偷看了韩策一眼,脸上红晕渐渐散去,闪过一丝失落。韩策心中稍安,忙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晚些的,宗师该要见责了。”
牧心雪闻言,顿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神色耷拉道:“那好吧。”见师妹终于妥协,韩策大大松了口气。
二人一路说笑,朝着桃花林深处走去。穿过桃花林,沿着曲曲折折的石阶向上走了半炷香的工夫,一栋四角飞檐的青瓦木楼映入眼帘。木楼并非十分高大,应是建在山腰的缘故,倒显得出奇的巍峨。远远望去,真如挂在悬崖峭壁之上,随时便会凌空飞起一般。
木楼前站着一位年过半百的灰袍老者,负手而立。此时天色微暗,韩、牧二人均是一袭白衣,并肩而行,尤为惹眼,好似春风吹雪,沁人心脾。待二人走近,老者忽地骂道:“疯丫头,又躲到哪里玩去了?”
韩策怕老者怪罪师妹,连忙替她开脱道:“师妹方才一个人在云镜湖边练剑,一时投入,便忘了时辰。”牧心雪心中一暖,低头道:“方才心雪练得一时兴起,若非策师兄来寻,几乎忘了回来啦。”
老者不觉冷笑道:“你何时竟有这般刻苦了?既然是去练剑,想必又有精进了?”不待牧心雪答应,老者长袖鼓荡,忽地朝她扫来。
牧心雪大惊之余,一个仰身,急急向后滑出,惊呼道:“宗师!”。
老者振声道:“出剑!”牧心雪顿然明白老者是有意考校自己剑法,当下不敢犹豫,伸手拔出腰间宝剑。
袍袖原本质地宽软,不易掌控,但经老者使出,丝毫不亚于刀锋剑刃。寥寥数招,牧心雪便已冷汗频出,不自觉往后退了数步。反观青衣老者,却是犹若闲庭信步,步态怡然。只见他一对长袖如龙生风,进如江河决堤,退若百川归海,招招擦着牧心雪剑刃间隙,直逼要害。俄而“袖剑”一转,圈起数朵“剑花”,忽地卷向牧心雪左肩,牧心雪不假思索,剑画长弧,急忙想要斩断来路。不料老者袖到半途,骤然回收,如灵蛇吐信,倏地点向牧心雪手腕。这一下兔起鹘落,牧心雪不及变招,手腕吃痛,长剑顿时脱手而出,“铛啷”一声插入旁边的一处石堆,火星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