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p>

淙淙的流水，哪怕是隔了个天堑，也依旧是传了过来，清脆的咚咚声，给人逃出生天的感觉。</p>

蜂不二喘着粗气，顺手摸了摸怀里头，那块有些旧了的令牌，松了口气。</p>

还好，令牌还在。</p>

皎洁的月光，透过了层层黑云，倾洒着朦胧，他把令牌拿出来，又用手仔细擦了擦，坚毅的脸上，极为难得的涌上了不舍，与痛色。</p>

显然，这令牌承载了太多。</p>

黑云，不可能一直遮蔽着的，只是盯着令牌出神的功夫，洁白的月光，也是照亮了他们这一片，亮如白昼。</p>

不敢生活，众人也就背靠着背，相互依靠着闭眼，权当是休息了。</p>

月色照亮了地面，照亮了山间的清水，当然，也照亮了蜂不二手中的那块令牌。</p>

白脸哥看得清楚了，令牌上刻的是——权。</p>

父亲的书房里，我记得是有张桌子的。</p>

他就伏在那桌子上，清点着陆陆续续呈上来的文书，稍有觉得不对的，便是会皱皱眉，请人过来一叙。</p>

父亲看文书的时候，我是要在边上看着的，听他讲这天下局势，听他说谁谁谁为官可以，做人不行，听他说将来等我大了，要把这位置再传给我。</p>

老权家的东西，自然是不能给外人的。</p>

我在一旁听着，脑子早飘到了外面的莺莺燕燕，至于父亲说了些什么，自己都是给忘了个干净。</p>

歌苑舞楼，自然是不能进的，父亲管得严，说这都是洪荒猛兽，让我平日里躲着点。</p>

可姑娘们的声音，又怎么会是猛兽呢？</p>

我不知道，只是平日里遵着些教诲，省的少进几次密室。</p>

往东走十多处，是一个大观园，说是大观园，其实也就是个戏班子在这落了脚，扎了根起的个附庸风雅的名号罢了。</p>

我也爱去。</p>

听戏，自然是听不懂的，只看着台上的人念唱作打，咿咿呀呀的调调，自己时不时地还能哼上一两句，也是觉着有趣。</p>

外面的人都叫我公子，我应着，唱戏的姐姐也叫我公子，我也应着。</p>

她叫我公子的时候，还会微微行个礼，只是比我大了些岁数的，怎么看都有些奇怪，但她却很认真的说，“这是礼数，费不得的。”</p>

我也只能受着了。</p>

听他们唱戏，也是一种享受，温一壶酒，再放几盘下酒的小料，便是我小的时候，唯一的乐趣了。</p>

我也听不懂词，可去的多了，听的久了，脑子里也是有了这么个旋律留着，听那个姐姐说，这调调，叫太平歌词。</p>

父亲派人来</p>

找我了，我只能仓促着喝完了酒，至于盘里的下酒料，我吩咐着给我留着，下回来再端出来。</p>

但我，还是食言了。</p>

绚烂的火光，将父亲的身子尽数淹没，那平日里不怒自威的眉毛，也是渐渐的化为了乌有，一直以来，我都没见他怎么笑过，哪怕是我生辰的时候，也是板着个脸，不曾给过好脸色。</p>

我一度以为，他是不会笑的。</p>

因为笑起来，真的很难看啊……</p>

火光吞噬着一切，我的亲人，我的父母，我周围的腰缠万贯，我的那一声声，公子。</p>

我冷静的有些可怕，我的周围人声鼎沸。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四下仆人们的叫喊声，吵嚷着的灭火声，混杂在空气中，吵得我整个脑中，都是空白的。</p>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和师。</p>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的嘴里，多了几句爱念叨的太平歌词：</p>

“我这一生啊——”</p>

“四海为家——”</p>

“那红色将我吞掉啊——”</p>

“和师来捡我——”</p>

“只有我的刀和酒——”</p>

“陪着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