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回家(1 / 2)

 三元镇是位于羌生第十八州的一个小镇,总的来说第十八州相较于其他州来说,是偏穷的,因为位于羌生的腹地,既不近海,也没有戍边之能,州中各样东西除了必要的自给自足外,多是运送出去,供于其他州使用。

再加上州内并无什么特殊资源,在羌生的十九个州里,也是地位最底下的那几个之一。可虽说州的地位低下,州里的百姓却是不对此有所抱怨,羌生的第十八州也是难得的一个,好武之心不强的州。

三元镇今天正赶上市集,镇子虽小,可镇子外面的村子里可是大有人在,多会来到三元镇贩卖农物、粗布,以补贴家用。黄萍萍从镇子的北门进去,准备从镇子中间穿过,再从南门出去,再一路南下,看到村口再拐个弯,就可以到村子里了。

三元镇好生热闹,虽说是个边陲地方的小镇,正是他人眼中的穷乡僻壤,可黄萍萍在此长大,还记得小时候和爹爹来到这卖东西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在走之前,缠着爹爹买一串冰糖葫芦,又或是桂花糕,现在爹爹老了,倒是不想搬东西出来卖了,只是听说会有专人去到各村各落收购粮食,倒是省心、省力许多。

从镇子的北门一进去没多远,就可以看到摆出桌子或是推车的小贩在贩卖着各种东西,更有的直接坐在地上,随便往地上铺一张布,将东西放在上面,店家手边还有一杆秤,倒是不沾风尘,毕竟小小镇子虽穷,却是整洁干净,马匹稀少,更不会扬起尘土。

还有的酒楼里正有几个江湖莽夫打开窗户畅快痛饮,声音大的都能传到街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大侠似的,不过这武功到底厉不厉害,那就无人可知了,若是这般行为放在其他州城,定会被人拉出来比试一番,可三元镇本就没几个习武的,百姓们自然就当他是个傻子一般,任由他大喊大叫。

“炊饼,炊饼,好吃的炊饼。”

“甜瓜甜瓜,来看一下啊。”

羌生没有宵禁,所以三元镇这里一到晚上,就是各种各样好吃的小食飘香的时刻,或是辛辣的烧烤,又或是温情的馄饨,还有裹着汤水的豆腐串,人们总能找到一样自己喜欢的。当然,这只是在特定的日子才会有的,毕竟不会天天都是赶集的日子。

黄萍萍走进一家馄饨摊子,摊子摆在北门进去的胡同口,从黄萍萍记事起,只要跟着爹爹上镇子来赶集,每次都是天还未亮早早从地村子出发,没来得及吃早餐就会来到这吃,虽然是从南门进镇子,走到北门这有点远,可是这的馄饨胜在皮薄馅大,一碗特多,价格便宜,所以妇女俩人倒是不辞辛苦地从南门走到北门这。

待到吃完之后,才会去摆摊,可自从自己前几年进宫以后,倒是许久没尝到这滋味了,怪想的。

也幸好皇帝西楷早几年派出的人还不知道黄萍萍已经来到镇子上,不然看到黄萍萍那连吃三碗还意犹未尽的憨傻模样,一番禀报上去,西楷还不得把这馄饨店家从三元镇一路抓到皇城的御膳房里,专门给黄萍萍做馄饨。幸好黄萍萍飞得快、来得早。

三元镇的赶集尚好,虽也人多,可黄萍萍走在街上也不至于被推挤得进退不得,记得之前有一年春节,羌生皇城里可是人山人海,竟闹出一个有人被挤得脚不沾地前行数十步的笑话,也是因为碰上那年羌生的农田丰收,人人都挤上皇城,各种舞狮、花灯、碧波仙子,江湖侠客,帮派门宗,连禁军都得出动以维持秩序。

黄萍萍走在路上,见到卖糖葫芦的直接将人家一整个带把买下来,扛在肩膀上往前走,又走进娘亲以前一年才来那么一两次的布坊,卷了捆上好的料子,准备带回去让娘亲缝一身漂亮衣裳。两只手拎着大的小的,多得数不清,背后面还插着把从皇宫里偷偷拿走的御林军的绣春刀,带回去给兄长,从小练武的人最是痴迷这些兵器了。

嘴上叼着糖葫芦,黄萍萍走回村子,一进村子,门前李家养的大狗就冲着她直吠,以前也是这条狗,跟黄萍萍对吠,现在估摸着是老了,吠了两声就叫唤不动了,又趴回原来那地躺下,享受这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暮色霭霭。

路两旁是农田,又或是他人养殖的矮小果树,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便是沿着路一路摘一路吃,仗着年轻,别人来追,撒丫子跑得老快,被抓到也无所谓,老爹来领人之后挨一顿臭打,消停个几天,又去摘,最后人家也是服了,干脆不抓了,只是提醒自己少拿点,自己反而带有羞愧的倒不像之前那般放肆了。

往远处看去,有些矮小的山包,满山的荔枝树,以前爷爷还走得动路的时候,倒是有悉心照料,每年六月时,去上一天便能带几大包回来,坐在院子里看着鸡鸭走来走去,剥上几颗好不快活。

走到家门,爹爹许是下地去了,第十八州位置靠南,农作物一年两熟,此时正是九月,刚刚播种完,最是要细心照料的时候,倒是要一刻不停地看着,门口的大黄狗摇了摇尾巴,它也老了,以前最喜欢追着家里的猫跑来跑去,叼起脖子就往身上供,现在倒是没这活力,那猫也早就走了,之前爹爹来信说,猫儿在院子躺下后就没起来过,大黄狗眼中的暮色也是愈发沉重。

黄萍萍走上去,用手摸摸它脏兮兮的脑袋,毛都不顺了,以前的时候,倒是经常带着它去溪流旁戏水,身上不脏,也不知它多久没去,本来就沉重的身体看上去就更加沉重了。大黄狗享受了一下黄萍萍的抚摸,伸出舌头舔了舔黄萍萍的手,往黄萍萍肚子里拱了拱,就走回院子里坐下。

“娘!我回来了。”黄萍萍把那一柄的糖葫芦放在墙边,把布放在娘亲江氏的怀中。

江氏眼眶盈泪,说道:“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都出去多久了?之前你可是说出去跟着做生意,能赚大钱还没危险,娘才放你出去的。”

黄萍萍擦了擦江氏的眼泪,说道:“没危险没危险,那户人家待我可好了,我可是攒了不少钱,这次回来就是带给你们的,这不是阿弟上私塾还要些钱吗?大兄去参军了,有些时候打点上下关系也需要钱,我自己在那边不愁吃喝的,你们放心好了。”

江氏拉着黄萍萍的手,笑道:“你也别累着,这几年虽然地里收成不好,可是买的人反而是变多了,主家那听说在外面富裕了,也是没涨租,你爹和娘还能动,能赚不少钱哩。”

黄萍萍:“嗯嗯,好,我知道啦。”

江氏继续开口:“你阿弟也是努力,人家先生说了,以他的天赋,好好努力,将来来咱这三元镇上,当个县老爷都不是问题,只是不知道你大兄参军的情况咋样,这去了好几天了,也没回来报个信儿,选没选上都不知道。”

黄萍萍安慰道:“没事的娘,肯定能选上,你看,我这次都托人家整了把上好的刀刃回来,就等着送给兄长了。”说完,把身后背着的绣春刀拿出来,递给了江氏。

江氏接过刀:“嗯,去屋里看你爷爷吧。”

黄萍萍走进屋子,以前屋子还是茅草搭的,这几年黄萍萍不在家,倒是用木头重新搭了一幢新的,比之前的宽敞阔气多了,黄家的老黄现在是眼不能睁、体不能动,意识仍在,吃得下饭,但是就是陷入了这么一种怪模样。

黄萍萍走进去,和他说着话,多是说着这些年过得如何安适,赚了好多钱。

村尾有私塾,原本这里是块墓地,后来黄萍萍走后没过多久就成了私塾,教书的先生三十多岁,姓习,村里的蒙童都是在此念书,先生待人和善,做事诚恳认真,一丝不苟,便是村里的顽童,都不会在书房里捣乱,黄萍萍的爹写信的时候,就是常常找这位学识渊博的习先生,再由他寄出。

今日休息,书房里有另外一位先生在教书,这位先生是习先生来后不久才来到的,儿童们说这位先生就比较严苛,经常手里拿着教尺,便是学习最好的黄家小子,都被打过,原因是背书时错了一字。

坐在溪旁,习先生手中拿着鱼竿,另外一个小盅里放着从溪水旁的软土里挖到的蚯蚓,其实他老早就想来这钓鱼了,奈何不会做鱼竿,前几天另外一位先生从镇子里买回了鱼竿,直到今天他休息,方才过来钓鱼,前几年都不喜欢钓鱼,只是实在无聊,去年跟着一个渔夫钓了一天,满载而归之后,便是爱上了,直到今天方才有空,就过来了。

也就是九月的天,才会这般凉爽,穿着长裤长袖,坐在这阳光底下都不觉热,也不用担心被蚊虫叮咬。溪水自西向东流,东边有两妇女在淘米,聊着家常。

“诶,听说老黄家那女儿回来了,带回了好多好东西,还手提一把的冰糖葫芦回来,怕不是在外面富贵了?”

“嗨!她一个女儿家,怕是得了这富贵,都不知道是用啥手段得的。”

“也是,你看那女儿生得这般俊俏,怕不是在外面傍上什么乡绅土豪了?”

“我看也是,你看她,不读书不习武,又是女儿身,说什么跟人做生意去了,可哪处做生意能赚得了这么多钱?”

“没错,这还几年才回来一趟,指不定在外面和什么人勾三搭四的,所谓的做生意啊,是那般‘生意’也说不准呢。”

“嗨!别说了,万一被人听去可就不好了。”

“也是。”

习先生听完,等到她们俩妇人离去,拿起鱼竿和小盅,又提上啥也没有的鱼篓,走回私塾,对着空荡的房间说道:“把那张家和王家的主妇杀了吧,记住下手要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