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白皮吊额大猫(1 / 2)

 十二月的天,赶着赶着就要过年了。

南国伏水一直都有“南国十二州,花飘七”的说法,说是在这南国伏水,别处都已是皑皑白雪时,这第三、五、七州仍只是天气微寒,不曾下雪。

当然,三、五、七州只是伏水国文人眼中,那群东边、北边的莽夫蛮子的说法。自诩风流盖世的南国伏水,可是很贴心地给每个州都取了名字的。

这一州,也就是伏水皇城,叫“落诗”,可是在羌生人眼中,一个文绉绉的名字,拗口还难听,就连民间谈笑,都直说是“落屎”城,倒是能让人更好地记住。为此伏水国的文人们可没少肝疼。据说每年递交上去的奏疏里,每五封就有一封是建议改这个皇城名字的,只不过都被皇帝用“祖辈定名,不可轻易更改”的借口,给强行压了下来。

原本那伏水的开国皇帝,是个文人武夫,打下了基业后,取皇城名字为“落诗”,那是寓意伏水国文道鼎盛,文意无穷。谁知道这在读书人眼中神圣无比的城名,到了那羌生蛮子嘴巴里,会这般粗俗不堪?

而伏水国南部的三、五、七州,则分别叫“篆笔”、“青墨”、“丹纸”,无一不是极为拗口难懂的名字,估计这世间也只有那文人会觉得韵意无穷,搁在一般武夫身上,估计连字都不会写。而这三个城名,则是取自文房四宝中的三宝,笔、墨、纸。至于那以“砚”为名的州,却是在羌生,因为那里州上的大世家黄家,是个文豪大家,收藏着那传说中,能变水为墨、千年不消的“往生砚”。

难怪南国伏水是号称天下三绝,以文房四宝取州名,唯独少了那“砚”字。而确实,伏水南部三州的取名,都是由最初的伏水国脉,十座诸子百圣石像来做的,由十座石像钦定了伏水国南部三州的名字,唯独那“砚”字,未曾出现在伏水大州的名字上。

但虽说文房四宝少了一宝,可那南部三州出产的笔、墨、纸,确实冠绝天下。大部分的成品都是送往“落诗”皇城,给那伏水四十九小圣,以及皇宫贵族用的,算是宫廷专属,而在地方上,唯有一些赫赫有名的大文豪,才有拿到这“三绝”的资格。而这三绝的制作原料稀缺,但又只在当地有,所以每年的出产都不多,再加上宫里的需求庞大,基本不会外流,所以即使是当地的官府,都没有采集原料和制作成品的资格,都是统一交由朝廷派出的官员打理。

而在那羌生十九州的“砚州”,砚的制作却是十分之多,种类多样。而收管这天下第一砚的黄家,即使在重武轻文的羌生,也没有多少武夫会对其不敬,因为黄家的读书人,都是武夫,文豪武夫!

而在这伏水的南部三州,因为冬季时仍然气候宜人,所以一到了这下雪的季节,不泛有身体虚弱的老人带着全家一齐,来这过冬,等来年春天到了,春寒也过了之后,才回去北边。所以这南部三州的文人戏称他们为“白毛蜡嘴”、“有家野鸭”。不过虽然嘴上说得狠,但实际上还是挺欢迎的,毕竟州里可以更加热闹,年味儿重。

落诗皇城,余家。

余家三代的老九,余九酒,此时正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旁边烧着好几个火炉,可余九酒那身子仍然在不断颤抖,迷迷糊糊地道:“好冷……再拿张被子来,好冷……”

旁边的家主余半海看得那是一脸揪心,他的夫人姜氏更是一手握着余九酒的手,一手拿着手帕擦泪。自从余九酒的父母身死的那一年,余九酒染了一次恶寒,差点没挺过来之后,以后每年的冬天,余九酒就会像这般,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体冰冷。无论加多少火炉,盖得有多严实,都没有丁点儿用处。

那姜氏拿着手帕擦泪:“怎么还冷啊?我的孙女啊这都加了多少火炉了。”那侍女更是在一旁,被那火炉烤得满头大汗,还要把毛巾放进热水里洗净,然后擦在自家小姐脸上、手上。

“来啦来啦,我拿来啦!”老远就有一阵声音传来。只见那袁家的糟老头子,右手提着茶叶,左手拎着壶水,还没到余家大门就开始大声嚷嚷。吓得那余家小厮立刻上前。

“哎哟袁老爷,您慢点别摔着!东西我来拿吧,您这都九十多岁了可不能摔喽!”那在门口的小厮将手伸向袁大棠。

可那袁大棠一眼就把那小厮瞪回去:“走开走开,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再说了,这东西你会用吗?最后还不是要我来?万一你一个手滑把东西给摔喽,卖了你都赔不起。快让开。老头我还年轻着呢!”这给袁大棠给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说我老?

袁大棠一路小跑,把那跟在一边的小厮吓得那可是心肝疼。这袁老爷要是在这摔喽,那自个这一顿老拳肯定是跑不了的。不过好在袁大棠还没老得老眼昏花,跑个步也没摔着,总算是拎着手里的东西,稳稳当当地到了余九酒房间门口。然后指着那小厮:“去叫多几个人,把那桌子椅子、还有茶壶茶几什么的搬过来。”

很快东西到齐,袁大棠就好像作法一样,把东西摆好,口中还念念有词,这可把出来看情况的余半海气得满头黑线,然后上前一把揪住袁大棠的胡子:“你在这儿干嘛呢?没看我孙女还在里面躺着,你就在这准备喝茶作法了是吧?”

揪得袁大棠老疼了:“放手你个畜生蛮子!我是来治病的!”

余半海松开手:“治病你给我在那神神叨叨的像驱鬼一样?”

袁大棠理了理自己打理多年,爱护有加的胡子:“那不是我还没背会步骤吗,临时再背一下过过步骤。”

余半海眼中带着九分怀疑一分讥讽看着袁大棠:孙子,还装!

袁大棠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我就让你看看。”

只见袁大棠拿出那袋茶叶:“这是用那西南的火山土种植下长出的‘烨根’茶,虽为茶,但是性子热。”

然后又把那壶水打开:“喏,我可是派了好多人,费了好多钱,才从那何幺北部的冰山中取来的冰山泉水。一路保温至今,原本很大的一块冰,到了我家只剩下头颅大小,然后完全化成水后,我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余半海眼神缓和,又看向屋中仍在颤抖的余九酒。

袁大棠没理余半海,而是一手将那壶水倒入器皿,伸手取了半手茶叶,将水煮沸之后立刻拿下,倒进装着半手茶叶的茶壶之中。等待些许过后将那第一轮的茶水倒在地上,然后倒入第二轮的水,又是等待些许,将那茶壶提起,递给余半海:“喏,拿进去吧,给她喝下,或许会好一点。”

余半海提着茶壶,伸手接过旁边下人递过来的干净茶杯,走进余九酒的房间,拍了拍姜氏的肩膀示意她让开,倒了一杯茶出来之后递给余九酒的侍女,那侍女将余九酒拉着坐起,慢慢地把茶给余九酒喂下。

片刻余九酒就安定下来,小脸也变得红润,眉头舒坦,身子也不抖了。闭眼睡去。

“她这毛病这几年一直这样?”袁大棠自己又拿了些茶叶煮了茶,伸手拿起一杯,放在余半海面前,问道。

余半海拿起,轻抿了一口:“当初我那儿子儿媳走了之后就开始了。苦命啊。”

袁大棠开口:“那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我那茶叶可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的,现在她还年轻,能挺过去,几十年后人老了,你又早就不在了,谁帮她挺?又有哪家小子敢娶她?我家那小子虽然愿意,可是你那孙女摆明了没想法啊!”

然后缓了缓,又说道:“你说在这冬天,把她带去那南部三州怎么样?那里暖和很多。”

余半海一口喝完茶:“行!明天就走。”

其实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余半海在那覆灭何幺的计划一开始就没回过家了,所以也是一直拖着拖着。去年本来就想带余九酒去南方过冬,可是又被各种事情耽误了。今年无论如何,都要把余九酒带过去!

袁大棠一手有节奏地敲打着他那其中一只“青藤”玉佩:“那我也去,我这身子骨老了,这冬天我过得也挺难受的。”

余半海深深地望了袁大棠一眼,可这袁大棠却视而不见,自在地在那喝茶。终于余半海无奈地摇摇头:“明天早点过来。”

“嘿嘿!好嘞!全听圣首安排!”袁大棠将那杯喝了好久都快见底儿的茶一口倒下,挥了挥手走出余家大门。

第二天,俩人携带着不当官的家人和那些仆人离开皇城的消息不胫而走。而这俩人一走,那伏水的文道,就要换人扛了。这换人的结果是好是坏,没人知道。朝堂上那些世家大族总算是能够耀武扬威了。虽然余半海和袁大棠这伏水的副相和正相已经在一年多前辞了官,可是这些世家总感觉仍然待在这落诗皇城里的两位,仍有着极大的威慑力和影响力。现在他们走了,总算可以放开手脚了。

伏水的皇帝,坐在御书房,手里拿着那已经被修复好的白玉牛翡翠玉佩,陷入了沉思。袁大棠和余半海还在皇城里的时候,就算他们不上早朝甚至不当官了,可皇帝心里还是安稳的,现在他们一走,虽然那府邸还在,两家的家族中也还有人在朝中为官,可皇帝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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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涯必就没有余九酒那种待遇了,身为一个没爹没娘,没姥姥疼舅舅爱的孤儿仔,他只能在这冰天雪地里一个人行走。现在已经是个三流圆满的武夫了,底气足,即使拎着的是木剑,也是丝毫不惧。

“那是……雪鸡!”周涯必看着几十丈外的那坨会动的东西,顿时蹲下,将包袱勒紧。

神情激动:“诶诶,真的是雪鸡!一季换一毛,肉嫩染眉梢。说是这雪鸡肉质之好,什么人吃了都会面带微笑,舒坦眉梢。”然后周涯必绕啊绕,绕到那雪鸡的视觉死角,右脚大力一迈,可掀起的落雪却还没有一寸厚,悄然无声,中间换步五次,脚踩之时皆是落地无声。

“近了近了。”周涯必伸出左手,一把抓住雪鸡的脖子,那雪鸡立刻鸣叫起来。

可是周涯必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巨大的阴影就将他笼罩起来。周涯必左手拿鸡,右手拔剑,气机附在那木剑之上,用剑身拍向头上那道身影,而后反劲瞬间袭来,周涯必顺势后退,那道身影也是猛地停顿,然后落在原本周涯必站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