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城墙，被一点一点打碎了。

帖木儿气定神闲。

一面城墙而已。

朱墨君还没来及反应发生了什么，脚底踩空，一眨眼，眼里只剩下了漫天烟尘与碎石。

一整个北墙都垮塌下去！

“朱家小子！”

半空中坠落的朱墨君一愣。

那个声音，是在叫自己吗？

他重重地落在地上，碎石压住他的身体。

好痛……

“朱家小子，你他娘的别死了！”

恍惚中，朱墨君依稀听见了谁的呼喊，那是谁呢？他的脑子里一片乱麻，什么都记不得了。

有人在搬弄他身上的碎石。

“别他妈的闭眼，给老子把眼睛张开！”

朱墨君的眼皮被谁撑开了。

只是他的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蹲在旁边，那张看不太清的脸有些熟悉。

耳边，齐刷刷的马蹄声如雷鸣般轰响。

一个巨大的人影出现在朱墨君的视野中，他骑着马，手里的马刀在阳光下竟是那样清晰，而这人身后，无数人骑着马冲进城里的情景都被朱墨君眼角的余光捕捉到。

不要——

不要！

血染红了天。

……

黄泉道，鬼门关。

忘川河，三途滩。

这里是阴曹地府，亡域死境，活人勿视，生魂勿近。

在那忘川河底，尽是些前世犯下滔天恶罪而不得转世的孤魂野鬼，他们的手伸出湖面，肆意摆动，像水中冒出的杂草，若是死后亡魂，有地府阴官引路，这些孤魂野鬼便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活人生魂误入，一旁又无阴官照看，多会被这些罪孽滔天的野鬼拉下水，永世不入轮回。

湖面之上，也常能看见各类怪异狰狞的虫蛇跃出水面，它们以河中弱小野鬼为食。

忘川两岸，彼岸花开四季，但在这些彼岸花后，是高耸不见顶的古怪巨木，树干布满诡异的纹路，犹如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沿河行走的亡魂，令人不寒而栗。

而这阴曹地府中，即便是小小狱卒，也知道忘川大河的上游镇压着一头举世闻名的凶狠大妖，纵使那里只有这大妖的半截肉身，魂魄亦不知所踪，却能逼得忘川上游三百里水质清澈异常，河中没有任何一个厉鬼虫蛇胆敢接近，因此对那头不知姓名的大妖怪，地府里的小鬼们是既惧怕又敬畏，做妖做鬼便是要做到此等境界，理当如此！

大妖所在的那片水域是整条忘川最美丽的地方，彼岸花开成一片，那些古老的参天巨木汇聚成林，树干上没有诡异的纹路，像是不敢睁开眼睛，曾有谁提议把孟婆桥搬去那里，却被酆都阴君一旨回绝，旨上写道：“地府就应该有地府的样子。”

在这片水域岸边，有一缕魂魄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沿岸生长的古怪巨木身上微微显露出诡异的纹路，似乎想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这里撒野。

“咕咚……咕咚……”

水面忽然冒起了泡，那些巨木连忙闭上了眼，就连像是随风摆动的彼岸花都直住了身子。

那缕魂魄觉得奇怪，心底又觉得有几分亲切感，便走到河边，俯身望去。

在水那头，一个似人非人之物，同样在凝视着这缕魂魄。

那人与自己一般模样。

只是一头黑发长无边际，那是磅礴无穷的妖气，供养着燃烧的黑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