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龚如铮即将成为一品大员，几个亲家又都是当朝高官，他的脑子却从来都很清醒。</p>

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他便越是步步惊心。上的位子高了，想把你拱下来的人就多，不得不时刻注意着周遭的明枪暗箭。</p>

是以一旦注意到陆寒有可能被圣上所用，他便立即叮嘱妻子可以去与陆家交好。</p>

卢夫人有了丈夫的叮咛，果真在京城安顿下来后，就给芳菲去了帖子。</p>

芳菲一面思量着卢夫人的用意，一面与她寒暄家常。</p>

有了柳儿在，话题自然离不了小孩子。卢夫人让人取出一块方玉送给柳儿，说是给柳儿钉帽子用。</p>

芳菲推辞了几句，卢夫人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你就替他收下吧。”</p>

她说的倒是实情。既然是长者所赐，芳菲也就替柳儿收了起来。</p>

日近中午，卢夫人坚持留饭。芳菲推说家里一堆家务走不开，卢夫人拿出长辈架子板起脸说：“芳菲，你这就不对了……你家里没有公婆要伺候，夫君午间定然是在衙门里用饭的。就是再多家务，难道还推不得？难得见我老婆子一趟，陪我吃了饭走也不迟嘛。”</p>

既然卢夫人盛情邀请，芳菲也难再推辞，只得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p>

“这才对嘛！”卢夫人便又露出微笑来，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去把十一少爷叫来！”</p>

十一少爷？</p>

见芳菲面上稍露疑惑，卢夫人解释说：“是我家二小子的第三个儿子。一直跟我在江城那儿住着，这回我也把他带过来了。”</p>

芳菲知道惠如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姐姐，这位十一少爷应该就是惠如的外甥之一了。</p>

不多时，两个丫鬟便引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少年从外间走了进来。</p>

芳菲见那少年虽然幼小，却长得方口阔面，照相学的说法，还是挺有福相的。只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p>

他的衣衫华贵，尽管只是一身家常穿的冬装，那做工料子也非同凡品，可见卢夫人对他的疼惜。但明艳的衣料反而衬得他的脸色十分蜡黄，一看身体就有些不妥。</p>

“祖母。”</p>

十一少爷恭恭敬敬地给卢夫人行了个礼。</p>

卢夫人向芳菲介绍这孩子大名叫宇涛，芳菲赶紧从荷包里取出一块打着祥云百蝠绦子的扇坠子递给这小小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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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个女孩子，她倒能从手上褪一个缠死金镯子送出去。男孩子的礼物却不好办，幸而卢夫人也不计较：“小孩子，随便给个小玩意就行了。就你多礼！”</p>

“应该的。”芳菲含笑打量着那小宇涛，心下越发确认他有些不足之症。</p>

卢夫人疼爱这孙子，特地让他过来陪自己用午饭。席间自然宾主无话——这是正经教养，没有哪家闺秀和长辈吃饭的时候还唧唧歪歪聊天的。</p>

所以芳菲一直对于红楼世界里姑娘们和贾母边吃边聊十分感叹，这贾家的规矩也真粗疏。</p>

柳儿自然让奶娘带到耳房去喂饭了。芳菲低头用餐，眼角的余光看到那龚宇涛果然胃口很是不好，几乎不吃什么东西。</p>

卢夫人对此并未表示诧异，可见这情况不是一两天的事。只是她还是极心疼孙儿，不时夹些菜到宇涛碗里劝他吃。</p>

宇涛极是恭顺，卢夫人夹到他碗里的菜全都吃了，但咀嚼得很慢，看得出他真是不想吃什么东西的。</p>

饭毕，下人们撤了碗筷，卢夫人见宇涛脸色更加不好，便让他先回去休息。宇涛给祖母和芳菲行了礼，被丫鬟们引下去了。</p>

“唉，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近来胃口是越来越差！”</p>

卢夫人看向芳菲，说道：“对了，芳菲你也是个懂医的，这孩子的毛病该怎么治才好啊？”</p>

多年前芳菲刚认识卢夫人一家的时候，惠如的表姐洁雅正好有些不适，还是芳菲推荐了一味“百梨银汤”给洁雅，治好了她的咳嗽。</p>

后来芳菲给佳味居写药膳，又给陆家的济世堂开方子，这些事情卢夫人都是知情人。因此她才会有这么一问。</p>

芳菲不是大夫，可不敢随随便便给人治病，只说：“宇涛这病是从何起的？”</p>

“这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就有些磨折，”卢夫人说起心爱的孙子，面上表情不由得更柔和了些：“他打小就不太爱吃饭。但以前虽然吃得不多，也没像如今这样食难下咽……都是我不好。”</p>

“伯母别这么说，”芳菲忙安慰她：“看过大夫了吗？”</p>

“看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