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一夜(2 / 2)

解禁 暮晨 0 字 2021-10-06

这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间起码在云依府上滞留两三个时辰,无形将暗保护如铁桶般的云依府,视作了无人之境。</p>

由此处可看出,女人是何等的强大。</p>

云依府内,王故和云依显然毫无睡意。等那女人离开后,云依又一次将手放到琴弦上轻柔挑拨,时而如清泉叮咚,时而如微风拂面,隐隐让人听出一股喜悦的味道。</p>

王故等那女人走了,停下练剑负手而立,遥遥看着女人离开的方向,半响没有讲话。</p>

明月高悬,只有琴声时断时续,宛若旖旎低语述说着什么,时间渐渐划过,已有一丝焦虑。王故却仿佛成了磐石老树,任那琴声如何拨动,他只负剑直立,不言不语。只是,也不再舞剑。</p>

他们更像是在等人,可是他们等的那人一直没有现出踪迹。越是时光流逝,表示她想要大闹一场的念头也越清晰。</p>

王故这一站,便是圆月归隐,繁星黯淡,再过得个把时辰,天就要大亮了。</p>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是人们心头倦意最浓的片刻。王故似是终于丧气,就要一声长叹,昏暗里湖水上宛若划过一道蛇影,一闪而没。若不是王故云依两人一直戒备着,恐怕也难以觉这倏忽即逝的微妙变化。</p>

假山上一声冷哼,低声耻笑道:“难为你们竟等了我一个晚上。”</p>

那冷哼直朝王故而去,想是来人看不惯王故脸上浮现的那丝掩不住的惊喜,还有那一丝心神松懈。</p>

“总怕你今日大婚时过来。”王故一点也不遮掩,诚实道出他们等一夜的担忧。</p>

来人冷笑数声,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本就想今日准时而来,闹他个天翻地覆。至今也不见你给我一个名份,我又怎甘心连圆月的仆人都无法比较。奈何明日有另一件重要大事,为了辛苦解印的他们,我又不得不去,只好放过她。”</p>

她紧接着又森森笑道:“你们也莫要得意,明日自有人来折腾。”</p>

此话一出,琴声乍然而止,王故亦是皱眉不已。</p>

似乎见到两人模样,让来人觉着十分解恨。她旋即放声尖笑起来,也不知她这一笑,让多少人悚然动容。公主府外隐然围了几个圈子的影子暗哨,相互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一时竟怀疑是否听错,或是感应错了笑声出的方位。</p>

来人肆意放声大笑,浑然不管一笑惊动许多人,收敛笑声又恨声道:“前一世就是个浪子情种,今世又招惹他人。今日无需本尊出手,也叫你尝尝多情的后果,只要想想就让本尊觉着舒坦。”</p>

她突然收了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气急败坏问道:“是不是那贱人来过?她来作甚?”</p>

王故皱皱眉头,知道她说的是前面来的那人,淡淡道:“她来看看,正好来道喜。”</p>

“不可能!不可能……”假山上传出气场有些紊乱,来人焦躁地絮絮叨叨,“她计算一向细密,绝无可能行做什么毫无深意的事情……”</p>

来人自言自语几句,忽又以一种森冷的声音向王故叱问道:“钥匙究竟在你这里还是在她手上?”</p>

“我手上。”王故微微眯眼,抵挡来自假山背面气场,那气势宏宏若剑雨扑面压来,阴狠如毒蛇,倏忽折扭难以把握踪迹。</p>

只是片刻,王故七窍皆流出血液。封了九层的他,早已开启意境,抵挡住气场里的气势,却挡不住随之而来的内力压迫,刹那便已受重伤。</p>

“那是我们所有人出去的钥匙,你……你……”</p>

来人厉声呵斥着,声调却渐渐低下去。来势汹汹的气势瞬间消散无踪,假山后似乎有人抽泣,又强自压抑着颤声道:“你说在你手上,我也只能信你。但那女人一向自私,不会管其他人死活,连你们的解禁者她都不会管,更何况我们这些破除主脑封印的印者。你……你万万不能给她,我也再不烦闹你,你只需自己将钥匙藏好就可。”</p>

来人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企求,偏偏听在人耳朵里,更像是楚楚可怜的哀求。</p>

即使是来人展现了前所未见的软弱,王故却反倒沉默了。</p>

“我们寻到一个东西,应该对离开有极大用处,我明日就是为那东西去的。到时候,你可以拿着钥匙,待很多很多人离开,我要让所有人把你当解救天下的英雄。”</p>

来人不管院子里的寂静,欣喜的自言自语着心的憧憬,那样美好的愿望,竟叫人不忍心打断她的呢哝。</p>

也不知王故哪里来的狠心,突然出声打断来人说话,轻笑一声问道:“你可知你今世家世?”</p>

此话一出,假山后反倒沉默起来,仿佛来人在皱眉思索。片刻后,她答道:“我只听师父在世时简单说过,大约是一个小村庄,有一户姓李的人家所生。那时村里人把我当妖孽,要把我烧死……”</p>

来人忽然几声嗤笑,淡然接着道:“师父那时眼见暮晨与媱曳一夜风流,怒而离开,恰在路上遇到,把我从火堆里救了出来。”</p>

说完,来人兀自出神了片刻,声调再次转冷问道:“你忽然问这事情作甚?”</p>

“吴沾衣应该没有说谎,三叔别离那时也没有诳骗的必要。”王故皱皱眉头,沉吟道:“不论当年究竟如何,我肯定你这一世是生在南家,父亲就该是灵城知府南山,曾经江湖的南明。”</p>

假山后寂静了片刻,来人失声笑道:“这一世不过一身虚幻的皮囊,生在何家又有什么重要,我既然回归前世记忆,早已不再挂怀今世闲杂。”</p>

言罢湖面隐约可见虚影闪没,来人不再多言,竟是就这般干净利落的选择了离开。像是一种隐约的决绝,也似不言的逃避。</p>

这时府外人影嘈杂,灯火摇曳。有人高喊着询问府内可有何事,久不见回话已然焦急,正筹备要冲将进来。</p>

王故朝走廊处瑟瑟抖的两名宫女招招手,低声嘱咐两人去前门后门,将那些压抑不住快要进来护主的影子们遣退,只说是府一切安稳。旋又叮嘱两人去那些琐碎银子,等会再跑一趟,散给那些劳累了三年的影子们,只说是打赏的喜钱。</p>

等府外终于安静,王故轻舒一口气,转头与云依对视,相互给了对方一个微笑。</p>

这时,东方泛白,红霞若火烧,第一缕鲜红的阳光射进了这方虚幻的天地。</p>

天,亮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