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国位于东方，所以很难见到太阳自东边的海平面升起的盛华美景。

但却能看到西落。

斜月西落，在天帷中带走无尽星辰和黑暗，坠入深海。

而后东天熹微铺展开层层光。

在这个黎明时分，卫然终于跑到了港口，却发现大船早已经开走了。

及远处，偶尔能看到几个吊塔还在对集装箱进行搬运。

“怎么办！”

卫然感觉一阵烦躁焦急，看着偌大的船港，却束手无策了起来。

他不断的进行着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赵怡此前肯定也在岸上，他想把人带给杜敏涛，也必须坐船，总不可能游过去？”

“航道，风速，洋流，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知识，我也不可能游过去，必须借助别人的船离开。”

“当我发现赵怡失踪的时候已经快到这个船港了，而他们不可能舍近求远，肯定也会在这个船港启程，开船费工费时，只需要找个管理人员问问，希望还来得及……”

逐渐冷静下来的卫然攥着金币，跑向一个类似调度中心的地方。

这里是为数不多的屋子，还亮着灯。

卫然跑到跟前的时候，正好还看到一个老大爷，正举着茶缸刷牙。

“大爷，问你件事。”

“哎……咕嘟咕嘟……你说。”

说是大爷其实也没到那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年纪，更像中年大叔。

他抬头漱口，里面的调度室里还有几条新闻播报：

嫌疑犯，卫然……

“你知道晚上有一个豪华游轮吗？他是前往哪个方向的呀？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船只出港？”

卫然对播报的语音充耳不闻，知道也不急于一时，耐心的等着他回复。

“那个呀，那个先去英伦，再去法西兰，最后返航，至于最近出港的，我哪能知道？”

“您能帮忙查查吗？”

卫然语气还是有些急切，却见他斜着眼，牙刷往茶缸一杵：

“你是什么身份，这也是你能查的？”

没等卫然回答，他眼神狐疑了起来，半转过去的身体保持不变，头扭过去了却又扭了回来。

哐叽一声，茶缸掉到地下，大爷身体猛然一抖。

他想装作没事一样捡起茶缸，嘴里还说着：

“哎，人……人老了，就是没办法呀。”

奈何止不住的声也颤抖，人也颤抖，抖了几秒都没蹲下去，反而是播报不停的恰好到了：

极度危险。

卫然拍了怕他的肩膀：

“大爷，我就是想问问，最近半个小时内，有没有船离开，去英伦的有几艘？”

没想他直接趴到了地上，双手挡在脸上大喊：

“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少侠饶命，好汉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哎……

叹气一声，卫然直接给他提了起来：

“说！最近半个小时……”

没说完，就见他身体依旧抖着，嘴巴却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快速：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哇！半个小时前我还在睡觉！”

麻烦了……卫然心里一沉。

但大爷却看着卫然不好看的脸色，他自己的脸色率先苍白了起来：

“能查到，有记录，有记录！”

当即卫然就松开了他，却见他腿脚一软，又匆忙扶助。

快步进到这个房间，卫然见他眼神乱瞟，不怕他报警，但是怕当误时间，只能无奈的掏出冰匕首，往台子上一插：

“快一点。”

语气里没有威胁，只有淡淡的无奈。

大片的冰晶泛出，大爷哆嗦了一下，升起的贪念和想报警拖延的念头不见。

这一刻他脑子转的飞快，看得出来卫然应该是急着走，到时候等他走了自己再报警一样能拿到奖赏，还不危险，于是就飞快的进行着查询。

卫然跟着他来到位置上，先看他输入密码，又看到了上面有些面包，巧克力之类的东西。

当即腹部就感到一阵饥饿。

下意识的拿了过来，一边撕开口，一边混合着塞进嘴里。

这个动作让大爷又惊了一下，声音慢慢，生怕激怒了他：

“过期了。”

“没事……”

卫然默默的感受着酸涩辛苦。

大概一分钟后，他指着屏幕：

“半个小时内的没有，倒是三分钟前有一艘，在东e3区8号口出港，你看……”

卫然看到船主的名字是凯门奇时，下意识的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极快的找到了这个名字的来源。

当即，他就看向了背后的墙壁，那里有港口的地图。

找到东三区后，扭头，正好看到大爷正偷偷摸摸的伸手摸向兜里，见自己注视来后触电般的收了回去。

三分钟，来得及……

卫然脱掉了西装外套，没把领带撕掉。

因为领带还是陈仪亲手系的，准备留个怀念。

这动作却让大爷吓了一跳，以为卫然要动手，浑身颤抖：

“我没想报警，你别冲动，别冲动，现在船还在浅湾，你还能追上……”

却意外的看到西装外套被他扔到了怀里：

“报警吧。”

“什么？”大爷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见这个年轻人正在卷袖口往外走：

“这件衣服就可以说是证据，他们要不给钱就不要给他们，拿去卖至少小一万，我朋友买的时候花了两万呢。”

大爷见那个年轻人走到了门口，蓝色的，像科幻片里激光刀一般的匕首紧握在掌中，微微侧头：

“其实，我是个好人，你信吗？”

“年轻人，我信不信不重要，你要不自首吧，争取个宽大处理，关个几年就出来了，以后好好生活。”

卫然低头笑了一下：

“谢谢。”

然后快步跑向东e3区域。

自他离开后，大爷摸着怀里如绸缎般顺滑的西装，最终还是打起了电话：

“喂，我叫迟一日，我见到卫然了，就是那个通缉犯卫然。”

……

一阵交谈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如果抓到了，会判几年呀？”

刚挂断电话，就看到门口冲进来一大群人。

其中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人一把就抓走了手机的西装，大爷哎了一声，看他身后众人来势汹汹，加上衣服来路不正，也不敢要回去。

却见这个年轻人从兜里翻出了一个手机，却打不开屏幕。

“衣服从哪来的，他人呢！”

“他说他叫卫然，往东边去了，东边……”

这个年轻人一脸焦急，大爷不敢怠慢。

“就他一个人吗？”

刘定香紧随其后的询问，见大爷疯狂的点头后，下意识的低语：

“那怡姐呢！”

“小妹！”

赵东强已不管不顾，没有了理智。

弃掉衣服，直奔东边跑去。

而卫然早已经找到了位置。

似乎是吃了点东西，他重新感受到了动力。

极目远眺，一艘刚出不远的船，因为还在浅水区，速度并不不是多快。

他换了一个方法，询问金币凯门奇是不是在前面，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就确定了目标。

随即，就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人是游不过船的。

但卫然看到了大概几百米处，有类似救生艇般的东西。

此时就是往那边游过去。

一分钟后，他浑身湿漉的登上了救生艇。

没有钥匙，却挡不住理工科的扎实知识。

当即，便双手成爪，一片片黑鳞浮现。直接将钥匙孔抓了出来，拉出了线。

扯断，接线，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

一道水线分出，狂风伴着湿冷，凉的透彻。

速度被卫然加到了最大，对方却依旧慢悠悠的航行着。

紧鼓的双臂，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牢牢掌控着小艇。

眼见距离不断拉近，八公里，六公里，五公里……

卫然都能清楚的看到船舷绳索了，也能清晰的看到有人注意到了自己。

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呛声。

小艇骤然减速。

“没油了？”

卫然毫不犹豫的一跃而出，眼见对方就要出了浅水区开始了加速，再回去换已经来不及了。

他面无表情，疯狂摆臂，划开一道水浪。

“卫然！我妹妹在哪！”

赵东强第一个看到卫然，他见到卫然时，卫然刚好从小艇上跳下，早已经听不到了。

一群人又匆匆忙忙的去找钥匙，开船急追。

但他们已经脱离了浅湾，开始了加速，卫然拼尽全力的速度竟然生生的吊着对方，当误的这点时间，加上救生艇这样的速度，硬是追不上。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视线尽头越拉越远，大船划开海面一道线，卫然在后面紧紧跟着。

凯门奇也早在卫然跳船前就发现了他。

对于杜敏涛特意提到过的人，他不可能不认识。

可看着他不自量力的想以双臂游过轮船，忍不住感到一阵可笑。

因为急着要将赵怡送到杜敏涛手里，他没打算减速，本来不打算节外生枝，心想甩掉就算了。

但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发现卫然竟然真的跟了上来。

“全速吗？”

手下点头承认，让他知道了卫然游动的速度到底有多恐怖。

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一脸络腮胡的凯门奇抱着双臂，没再说话。

半个小时过去后，天已经完全大亮，卫然速度却还没有慢下！

凯门奇的面色已经从嬉笑变成了凝重。

他不满的哼了一声：

“把我的狙击枪拿过来！”

一分钟后，便趴着船沿，瞄准着卫然。

砰！

一枪，没打中。

神枪手岂是那么容易就见到的，距离一远，难度成几何倍的加大。

却给已经机械麻木般的卫然惊醒了。

他已经累到极点。

冰冷从四面八方挤了过来，像要挤进骨头缝一般。

即使以他完全适应药剂后提升的体质，也已经到了极限。

“追不上了吗！”

卫然不甘到了极点，仍旧奋力的划着双臂，摆着双腿。

即使旁边突然炸开了一道水柱。

砰！砰！砰！

隐约的枪声不停，卫然尽力潜在水中，依旧不肯放弃。

如果追不上赵怡，她的下场闭上眼就能想象！

感觉枪声停止，他重新露出头，憋得张虹的脸上，大口呼吸着。

却没停止摆臂。

就这十几秒，又拉远了一大段距离。

噗嗤！

却是子弹入肉的声音。

卫然猛然低声嘶吼一声，灌进了大口咸涩的海水。

鲜红的血散入海中，连染红都不能。

他速度终于满了下来。

不仅是手臂手上，体力也耗到了极限。

感觉到乏力。

酸涩从筋骨中不断乏及全身。

“陈仪已经死了，赵怡也要死吗……”

卫然眼含绝望，没再挨到狙击枪弹，或许是凯门奇没有了子弹，又或许是他看卫然速度慢了下来，不想再露出自己拙劣的枪法。

而卫然不管不顾，一点点的血从臂膀流出，每摆动一次就感受到刺到骨头般的疼。

他已经没了其他意识，眼中只有几公里外的那艘船。

天空的明亮眼睛没有关注，海水的冰凉身体没有知觉。

只剩那艘船。

意识昏沉，体力耗尽，卫然一点点的沉下海中，即便如此，仍在往前。

“嗬嗬……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卫然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理智告诉自己，没有机会了。

却仍然不情不愿的划着，游着。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

世界上还有谁能救她……

他像一块漂泊在海上的木板，只是长出了双臂，有一丝力气，都尽力往前。

可能，世界上真的有奇迹。

也有非安排般的巧合。

在卫然绝望之际，在他都失去了知觉的时候。

在和海船争速长达一个小时之久，已经远离浅海，来到广阔瀚海的海洋之后，一只鱼悄然浮现在卫然的身边。

两只，三只……

海面广阔，卫然对此又一窍不通，连海的边界划分都不清楚，如何能记得，那天出海检查时，扔出的那滴鲸泪，正好在这片区域。

船港处的浅湾充斥着机油味，垃圾味，废水味……

是条鱼都不愿待在那里。

可远到此处后，终于出现了鱼。

出现了那些，被那滴眼泪吸引过来的同伴。

一个巨大的阴影在卫然身下浮现。

一声只能用灵感听到的呜鸣突然出现。

他留血了。

即使是普通人，也会得到这种天性善良的生物救助。

更何况，卫然身上的血，有一种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