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出后，进入“魔鬼谷”。这一段的路虽然三年多没车走，蒿草丛生，但还勉强能走。过了日军军火库道路变得凸凹不平，车上的家属被颠得东摇西晃，不时出尖叫声。道越来越不好走，除了石头外还有些河沟。车在颠簸中慢慢前行，花轱辘车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每过一个沟或碰上一块埋在雪里的石头，车轴都出破拉的响声，老板子们不时的低头瞅着车轴。家属们用手紧紧地把着车帮子，不时出惊叫声，几个孕妇用手捂着肚子，有的出了呻吟。</p>
眼看就要到了前面的山岗，老板子告诉我：“过了岗就是‘老狼窝’。”正在这时两个家属从后面撵了上来，到了我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不好啦，王副连长的老婆要生孩子了！”</p>
我一听脑袋“哄”一下差晕了过去，心想，这可真是越忙越添乱，什么时候生不好，非得这个时候生，妇女生孩子如过鬼门关，在屋子里，有产婆还重重危险，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冰天雪地的大山沟里，既没产婆，也没床铺，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p>
我问她俩：“她能不能再坚持一下，到了屯子再生？实在不行叫老大夫给她打一针止疼药。”</p>
玉莲在车上：“你唬呀，老娘们生孩子能坚持吗？还要打止疼药？你可真是个二百五。”</p>
我这才醒过腔，对呀，有句形容生孩子的话瓜熟蒂落，妇女生孩子不同于肚子疼，吃药还能坚持，女人生孩子是不能等时候的。急忙命令车队停止前进，战士们到山岗子上担任警戒。我拉着周科长的手，跑到车队里找老军医。</p>
妇女生孩子是件大事，牵动了每个家属的心。家属们听后都纷纷跳下车，往王连长老婆的车跑去，这时候我可真后悔了，后悔的是我太粗心了，车队在“五家屯”出的时候，我检查家属们上车的情况，路过王连长老婆身旁时，就见她脸刹白，捂着肚子扶着车嘴里直哼哼。</p>
我当时还问她：“怎么地啦，嫂子？”</p>
“肚子疼。”</p>
我还了句笑话：“肚子疼不算病，一泼巴巴没拉净，嫂子没事。”</p>
她当时苦笑了笑，没有吱声。</p>
哪成想她这是快生了，如果知道她这样，那车队咋也不能再走了。</p>
找到老军医以后，我把情况跟他一学，他：“我是个外科医生，生孩子那是妇产科的事，我也不会呀！”</p>
我：“现在情况紧急，别妇科医生，就连个产婆咱都找不着啊！您再不会也是个医生，总比我们强，快去看看吧。”</p>
他苦笑了笑：“真没办法，那我就试试看吧。”</p>
我和周科长领着老军医跟头前跄地往王连长老婆的车前跑。离老远就听见她那“妈呀妈呀”的惨叫。在寂静的大山沟里，一传多远，岗子上的警卫士兵们都瞅着这里。</p>
一个老板子：“没事，老娘们生孩子都这样。”</p>
到了车前，家属们已经把车围得水泄不通。看到老军医我们来了，主动让开了一条道。</p>
我刚要往里进，玉莲一把拽住了我声：“老娘们生孩子，你到跟前凑什么热乎闹！”</p>
“我瞅一眼就出来。”</p>
随着老军医到了车前，借着老军医手电筒的光我一看，王连长的老婆脸煞白，两只手死死地抠着车辕板，脸上的汗已经淌成了流，一边“爹”一声“妈”一声地叫唤着，一边骂着王连长。老军医紧紧的皱着眉，苦着脸：“你忍着，让我检查一下。”</p>
王连长的老婆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看到老军医在身旁，一边呻吟一边：“老大夫，你来干啥？”</p>
“我给你接生。”</p>
她止住了呻吟惊讶地：“什么，你给我接生？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叫一个男人给我接生呢？你快走吧，我谢谢你了！”</p>
老军医扭头瞅着我，我：“嫂子，咱这没有接生婆。”</p>
“没有接生婆也不行！我宁可疼死也不能叫男人给我接生，以后我还咋见人？”</p>
老军医一听扭头就走了出去。</p>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李科长的老婆和老军需官的爱人刘婶挤了进来。</p>
李科长的老婆：“这么瞅着也不行啊，赶快找接生的呀！”</p>
“上哪找，找谁呀？老军医来她不干，嫌坷碜，别人有谁呀？”</p>
她想了想后：“行啦！我和刘婶当接生婆。”</p>
“你会吗？”</p>
“没吃过肥猪肉还没看过肥猪走，有啥呀？我俩都生过孩子，多少也懂。”</p>
“那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俩，不许出差错。”</p>
她白楞了我一眼：“废话，谁愿意出差错？你个大男人别在这瞎掺和，马上准备个暖和不透风的地方，烧热水，再预备把刀。”</p>
我一听，吓了一跳：“干啥呀！你们这是接生还是杀猪？”</p>
李科长老婆眼睛一瞪：“哪那么多废话！叫你准备就准备，老娘们的事你懂啥？这羊水都破了，等一会就不赶趟了！”</p>
我赶忙从人群中出来张罗李大嫂的三件事。</p>
这后二项好办，没有锅用士兵的钢盔盛上河沟子里的水，放在火堆上烧开就可以了。刀更好办，士兵的身上都带着匕。只是这暖和的地方可不好弄了，在这冰天雪地的山沟里哪有暖和不透风的地方？急得我团团直转，不知如何是好。</p>
周科长：“你别瞎转悠，我有个主意。”</p>
“你快！”</p>
他：“咱有不少破被乎，用木棍支个三角架把被乎往上一蒙不就成了个窝棚吗？在门口拢堆火不就暖和了吗？再把老军医的手电借来，把手电筒头拧下往窝棚上一挂不就成了灯吗？”</p>
我一拍他的肩膀：“好主意，我都急糊涂了！”</p>
于是在几个老板子的帮助下，很快就把窝棚搭好了，家属们把王连长的老婆扶下了车，到了窝棚里。</p>
这一通连急带忙活把我造了一身的汗，风一吹冻得直打冷战，刚好老板子们生了两堆火，我和周科长蹲在火堆旁连抽烟带烤火，心里为王连长的老婆担着心。</p>
窝棚里不时的传来呻吟和叫声。</p>
几个老板子围在火堆旁烤着火唠着嗑。他们：“这女人可真不容易，挨打受气不，一到生孩子的时候就赶上过鬼门关了。”</p>
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的老板子：“俺家那个娘们，就是生三的时候难产死的，临死前拉着俺的手下辈子再也不当女人了。一想起来我这心就疼，当初要是有钱找个接生婆，俺女人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着着掉起了眼泪。</p>
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老板子：“这些个老娘们更不容易，担惊受怕遭罪不，这生孩子都没个地方，死冷寒天的在外边生，那将来不一定要作下啥病呢！”</p>
他们越我越闹心，我告诉他们唠别的，别这些，他们才不出声了。</p>
周科长蹲在火堆旁用木棍拨拉着火，低着头不知寻思着什么。</p>
突然抬起头瞅着我，我以为他要什么，结果冒出来一句：“你这老娘们生孩子肚子疼，为什么骂男人呢，这能解决问题吗？”</p>
“那是疼急眼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