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钟，天刚擦黑，城外的东南方响起了三声枪响，远处的天际升起了三颗红色的信号弹，联军的炮火开始轰鸣。密如蝗虫的炮弹，带着吓人的啸音，拖着长长的红色尾巴，呼啸着飞向58师的阵地。58师的炮群和军舰上的电炮也开始反击。敌我双方上百门大炮的轰鸣，震得天摇地动，大地在颤抖。城外就像一片火海，把天染得通红，把地照得通亮。尤其是军舰上的电炮，随着“咣咣”的一声声巨响，一串串火红色的弹道飞向联军的阵地，竖起了一道道红色的火墙。</p>

炮战持续了十余分钟后，血肉的拼杀来临了。枪声就像巨风呜呜地响个不停，炮声像米饭开锅一样“咕嘟嘟”地听不出个数，只有军舰上大口径的电炮“咣咣”的响声听得节奏分明。</p>

参谋处的四部电话响个不停。城外一线阵地上，营团长们要炮火支援的呼喊一阵紧似一阵。梁处长叫我请示师长，是否动用预备炮群，我快步走向师长办公室。</p>

办公室的门开着，王家善、张作宪和赵杰在墙上的军用地图前指手划脚地着什么。我连喊了两声报告，他们都没有听见。第三次我提高了嗓门把他们吓了一跳。王家善问我：“什么事？”</p>

“报告师座，联军炮火猛烈，步兵已经开始起冲锋，一线阵地要求增加炮火支援，处长叫我请示您可否动用预备炮群。”</p>

王家善连头都没抬，眼睛瞅着地图：“告诉他们，叫他们住。动用预备炮群还不到火候，这是联军试探性攻击！”</p>

我跑回了参谋处，把师长的指示告诉了梁处长。</p>

稳下心情后我一想，我的妈呀，这炮火连天、喊杀声震地才是联军试探性的攻击，那全面进攻还得啥样？想以前我在工作队和胡子打仗，觉得场面就挺大，可是和现在的场面一比，简直就是巫见大巫。</p>

晚上十来钟，联军部队经过两次大的进攻后，58师的一线阵地仍没有突破，枪炮声渐渐清晰了起来。一线三团二营的电话突然中断，作战处寻问二营的友邻部队，都不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况，通讯连派出几拨人去检查线路也一直没有结果。梁处长告诉我：“你去告诉师长一下二营的情况，问他怎么办？”</p>

我走到师长办公室把情况一，王家善有些来气了：“这事还来问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一是叫通信连抓紧检修；二是派个人上前边了解一下情况。”</p>

“那我去一趟吧！”</p>

“行，你去吧！注意安全，抓紧回来。”</p>

这时，赵杰在师长的身后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自知失口，心想不怪赵杰瞪我。你我这不是在自个找着去送死吗？不过在战争年代，尤其是在战场上，人的脑袋有时候就像缺根弦似的，对于死往往不寻思。赵杰虽然瞪了我一眼，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但我的话已出口，师长也下达了命令，明知送死也得去。于是回到参谋处把师长的两指示告诉了梁处长，然后出了师部大门，朝三团二营的防地东城门外跑去。</p>

出了东城门，我的头皮就开始一炸一炸的。城外的情景和城内大不一样，城内只见城外火光一片，炮弹从上空像流星一样嘶嘶飞过，城墙上和市区偶尔有几炮弹落下，到也不觉得十分可怕。但城外的情景可就大不一样了。虽然我出城的时候，联军部队已停止了进攻，但炮弹仍在四处闪着耀眼的火光，一炮弹落到了东城门旁，巨大的气浪把我推了一个大跟斗，身上被土埋了一层。我爬起来跳进战壕，抖了一下土后继续向二营的防地跑去，战壕里阵亡士兵的尸体不时把我绊了个跟头。</p>

当我顺着战壕跑进一个大碉堡时，有个上尉问我：“王参谋你这是干啥去？”</p>

我把情况一学，他：“前面就是二营的防地，他们那边仗打得挺凶，不过看样子问题不大，现在消停多了。”</p>

我转身就往外跑，他一把拉住我：“你出来怎么连个钢盔都不戴？”</p>

“我也没那玩艺啊！”</p>

他摘下自己的钢盔扣在我的头上：“你戴我的吧，战场上哪能不戴钢盔呢？子弹可不长眼睛！”</p>

“那你呢？”</p>

“我从哪不弄一个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