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用!”</p>
“我看——这——中央军不咋地,怎么——和——日本鬼子一样,就知道——熊——熊老百姓?”</p>
“还是八路军好啊!”</p>
“好——当啥,还——不是——照样打——打败仗。”</p>
我俩一路唠着嗑,那时松花江吉林江段只有两座桥,一座是铁路桥,一座是公路桥。八路军撤退时把公路大桥的桥面炸毁了一段,我们来的时候上面临时用木板铺的桥面。当时的吉林市不大,除了河南街和东市场两个繁华区外,其他的地方都是些破旧的平房,道路又窄又脏又没有路灯。</p>
我们摸黑赶到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多钟。</p>
进了票房子一问,开往长春的火车已经没有了,最早的也要等到明天上午九。我:“三哥咋整啊,这黑灯瞎火的你也走不了?”</p>
“我倒是——问题不大,牲口不喂——不行啊!”</p>
我跟车站的人打听哪有大车店,他:“径直往西走,牛马行那都是大车店。”</p>
按着他指的方向,我们走了半个多时才到牛马行。牛马行一趟大街上一家挨一家都是大车店。已快到深夜,门口的伙计们站在大红灯笼下仍在招呼着南来北往的车辆。</p>
我们刚进大街就被一家“刘记大车店”门口的伙计拦住。他满脸笑容地:“二位别走了!咱这可是最好的大车店,进门就吃饭,白片肉随便造。房间有大铺有单间,价格便宜条件又好,上哪找去?”</p>
我对三哥:“咱就住这吧!”</p>
伙计一听高兴了,冲里边喊道;“两位单间,牲口三匹!”</p>
“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单间?”</p>
“二位,我是干啥的?瞅你们二位这身稍也不是住大铺的主。”</p>
我一听这伙计的嘴可真厉害,这高帽一戴你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不过我俩租个单间只住半宿,这钱花得真有冤。</p>
大车店的单间,听起来好听,其实就是在一溜大炕的炕头上用木板隔成几个房间。破旧的木板七窟窿八眼和没隔差不多,被呼和大铺的一样埋啦咕汰,一股呛鼻子的汗臭味。三哥:“这咋住啊?”我:“对付半宿吧,这大车店不比旅店,都是穷老板住的,条件好的价钱贵,他们也住不起啊!”</p>
我们刚坐下,伙计就招呼我俩:“二位,打尖吧(吃饭)!”我俩随他进了灶房,虽然已经是午夜时分,灶房里仍然坐满了许多人,这些人都是刚住进店的。饭菜端上来我一看,这伙计还真不食言,一盆高粱米饭,一盆全是白片肉,一碗蒜酱。那些个老板子端着个木瓢,里边盛满了白片肉。把蒜酱往里一倒,用筷子一搅合,也不吃饭,稀里糊噜地像吃面条一样,吃得那个香啊!</p>
我俩一看也来了食欲。三哥挟起一片白肉蘸蒜酱往嘴里一搁,“呸”地吐在了地上,</p>
“咋地啦”?</p>
什么肉,一股尿臊气!”</p>
我挟起一块一尝不禁笑了起来对他:“三哥,没吃过吧?这是跑卵子肉(公种猪)。你没听大车店哪有好肉啊,这些老板子平常连个油水都见不着,贼拉的能吃。用好肉,那大车店的老板不得赔死啊!”</p>
“可——可也是。”</p>
我知道这老赵家是个讲究的人家,平常家里的肥猪得了病,杀了肉他们都不吃,至于什么跑卵子肉、郎母猪肉他们连见都没见过。我就不同了,什么肉都吃过。</p>
看到三哥愣巴愣眼地光瞅我吃不动筷,我叫来了伙计,问他有好肉没有。他;“好肉有啊,不过这钱得单算。”于是我要了一盘清炒肉,一盘锅包肉,三哥这才动筷吃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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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回到房间,这半宿我俩是干瞪眼谁也没睡着,还忙了一身的汗。原因是这车老板子们睡觉鼾声如雷,房间里的臭虫又多得要命,墙缝里你用火柴梗一捅就冒一杆血。别睡,一瞅这满炕爬的臭虫这身上就直激灵。看着那些老板子们睡得那个香,三哥服气了,感叹地:“这穷人自有穷福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