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 章 日军横行(2 / 2)

风雨沧桑 东北小虾 0 字 2021-10-05

“我这么买卖架得住这么铺张么?”</p>

张爷外甥的手艺真不错。拔出的大糖块,无论是在色度上,还是在质量上都是无可挑剔的。大块糖上市没几天就叫响了,把其它几家糖房得叫苦连天。</p>

“张记糖房”的大块糖一出名,这事就接二连三地来了。今天镇长捎个条要吃大块糖,张爷就得给送去一筐;明天警察所来人要吃糖,张爷还得拿去一筐;后天收税来了,吃个臭够,临走的时候一句:“你家这糖拔得不错。”张爷再赶紧给装上一筐带走。就这样每天都得送出三筐两筐的。长此下去,张爷可吃不消了,到月底一清账,不赔不挣白忙活。张爷:“这样干可不行,咱得扩大规模。”于是又招了三个伙计,在二道河子镇西边的大道边增设了一间铺面。</p>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张记糖房”的生意火了起来。街里有两间铺面、五个散卖的摊,四外屯的大块糖贩也都到糖房订货。张爷晚间没事时对我:“子,照这样下去,这一冬可能挣好钱。来年开春,我再买地,把厢房换成砖瓦的。”</p>

俗话“人算不如天算”。正当张爷,掰着手指头算计每天进多少钱,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这一冬下来能净剩多少钱的时候,“张记糖房”西街的铺面出事了,</p>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上午,四辆日本部队的军车满载着日本兵由吉林方向开往舒兰。在二道河子西岭下坡的时候,从横道上穿出一辆马车。这辆马车是二道河子北街老宋家姑娘结婚的送亲车,上面坐了满满一车送亲的人。日本军车头一车的司机,一见马车穿了出来,立马来了个急刹车,随着“嘎吱吱”的一阵汽车刹车声,四个轱辘都不动了。</p>

那时候,日本人的军车在大道上横冲直撞。一般也不按喇叭,这台车车又快,虽然车轱辘不动了,但是巨大的惯性推着车,加上道路溜滑,仍然飞快地向马车冲去。大道旁的人都惊呼了起来。马车上的人也都傻了眼,除了几个年轻的伙子跳下车以外,其他的人都呆呆地瞅着即将撞上来的汽车。“咣”的一声巨响,马车被撞出去十多米远。车上的人被摔了一地,哨子马都被摔趴在地上。穿着婚礼服的新娘子坐在地上捂着满脸是血的脑袋嚎啕大哭。</p>

后面的三辆军车急忙刹车打舵,但是,由于车快,又处在下坡,后面的两辆车相继撞在一起,只有最后的一辆没有撞上。汽车直接撞到了路边“张家糖房”的铺子上,柜台被撞得四分五裂,大块糖撒得满地都是。</p>

车上的日本兵纷纷跳下车来,把送亲的人和糖房的两个伙计好顿打,打得一个个就像血葫芦似的。送亲的人不,光糖房的两个伙计就一个被打断了三根肋骨,一个左腿被打断了两节。</p>

日本军车开走后,人们纷纷涌到现场,忙着抢救受伤的人。很多人骂了起来:“这日本人也***太霸道了,撞了车还打人。尤其是糖房的两个伙计,这打挨得多冤!”警察所的所长领着两个警察来了,问明了情况后:“你们还瞎扎呼啥?你们的马车挡人家的道,没你们有意害皇军就不错了,打你们一顿就算捡着便宜了。还不***赶快散开,该干啥干啥去!”</p>

这件事激起了二道河子百姓的极大愤慨,当天下午人们就聚到村公所,孩子哭,女人叫,男人们骂吵吵的,纷纷要求政府给个法。在民众的压力下,镇长领着几个镇上有头面的人,找到了舒兰县伪满政府。政府的答复是皇军部队是去剿胡子,这是在为地方办好事。你们的马车挡人家的道,没按你们破坏皇军军事行动处理,就算你们捡着。再,这四辆军车是过往部队,政府无权过问,要找去找关东军司令部。</p>

那年月日本人杀中国人都不是件稀罕的事,打坏几个中国人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事。日本人那个霸气劲谁都知道,谁敢上关东军司令部去找啊!人们闹哄了几天,见没个结果也就消停了下来。</p>

事情过后,张爷可倒了霉。既得忙着给俩伙计治伤,又得安排伙计家的生活。这俩伙计的老婆孩子三天两头来找张爷,不是家里缺米,就是没油。张爷这个人心眼好,伙计的家人来找,每次都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p>

那一阵子可把我忙得够呛。白天到铺面上帮伙计们卖糖,晚间回来还得做账。虽然糖房的账挺简单,只有支出、收入和结存三项,但是由于摊多,有时也得忙到深夜。时间一长,大伙逗张爷:“你家这管账先生挺好个人,你不如招他做个养老女婿吧!”</p>

“这子行,人长得精神,又有文化,还勤快,有出息!”</p>

张爷家的姑娘叫张瑞华,人长得豹头花眼(漂亮)的,也挺会来事。张爷这句话一放出来,她就开始心疼了我。有时候看我忙得晚了,偷偷地给我送几个用火烤好的粘豆包和白糖水。张爷也知道这事,但是从来没有过她。</p>

快到年关了,有一天张爷把我叫到上屋问我:“子,我想和你合计个事。”</p>

“啥事你吧!”</p>

“你看我家那个丫头怎么样?”</p>

“挺好的呀!”</p>

“我想招你做养老女婿,你看怎么样?如果你要是没啥想法,我就托个媒人。”</p>

这件事我心里早就有谱,因为张爷一家三口对我特别好,从来不把我当外人,就连吃饭都和他们一桌。伙计们常逗我:“你早晚得成他们家的养老女婿。”</p>

那时候的人不像现代人,思想不开化,有家有业的人谁也不愿意去给人家当养老女婿。当养老女婿的不是娶不上老婆的光棍,就是家穷得叮当响吃不上溜的穷人,这样的人很被人瞧不起。</p>

对于这门亲事,按理我是无可推托的。一来张爷是二道河子一带的乡绅,在街里很有威望;二来张爷的家虽然不上大富大贵,但日子也过得去;三是他家的丫头不但长得好看,而且安分守已,平常的时候很少上街。虽然是家碧玉,但身上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风度。我这样一个穷子能上这样一个人家的媳妇,可也就算烧高香了。但是这传统的观念在我的头脑中根深蒂固,这门亲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能答应的。不答应怎么办?张爷家的老两口待我亲如儿子,丫头对我又一往情深。从哪方面讲,“不行”两字都很难出口。</p>

于是我对张爷:“张爷,你能瞧得起我这是我的福份。不过这婚姻大事不是我自个能做得了主的,这事我得抽空回趟家和老人合计一下。”</p>

“这倒对,那你明天就回去一趟,和家人合计合计。”</p>

第二天天刚亮,张爷就把我叫了起来,给我一百元钱,一再告诉我早回来。因为已到了年关,糖房等着结账,伙计们也都等着工钱。</p>

吃过早饭张爷就撵着我走,我心想我虽然有家,可是不敢正大光明地往家走,只能是在天黑以后才能进屯。不过这种情况不能,因此吃过早饭后,我就慢慢溜达着往家走。</p>

在上灯以后才走到了破帽子沟。因为天刚黑我不敢进屯,又在山上呆到家家熄灯以后才回到家中。</p>

二老看到我回来高兴得够呛。一来是为我在外边平平安安的而高兴,二来是已近年关,家中一分钱都没有,正为过不去年而犯愁。我带回这一百元钱可真是雪中送炭。</p>

咋进屋,我没敢提张爷想招我当养老女婿的事。吃饭时阿玛告诉我:“你那个胡子对象死了。”</p>

“你咋知道?”</p>

“前几天,东院老宋家的二姑爷来串门,他家就离野猪沟不远。他上个月日本对尖山子一带的胡子来了一次大扫荡,三百多鬼子在山里打了十多天,‘靠江龙’绺子的人几乎全部战死,就连做饭的老娘们都用手榴弹炸死两个日本人。‘靠江龙’最邪呼,被日本人撵到一个大砬子上,用手榴弹把自个炸死了。这十几天尖山子地区枪炮声不断,听几个绺子差不多全被打光啦!”</p>

句实在话,我虽然是偷着跑出“靠江龙”的绺子,但是对这个女胡子还是有一定的好感,听完阿玛的这段话后,我这饭也咽不下去了,把筷子一搁:“吃饱了。”</p>

额娘埋怨起阿玛:“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提这个茬干啥!”</p>

“提这个管啥地,他俩也没成,要是成了这多闹心啊!”</p>

“阿玛,还有一件闹心的事我想和二老合计合计。”</p>

“啥事,你吧!”</p>

我把如何到二道河子“张记糖房”做管账先生,张爷如何想招我做养老女婿的事学了一通。</p>

额娘听完后掉下了眼泪:“孩子,按理你有爹有妈的不应该上人家当养老女婿,不过咱家穷成这个样子,又能着什么样的好媳妇?这事你看着办吧,只要你愿意额娘不带啥的。”</p>

阿玛态度可就不一样了,把眼睛一瞪炕沿一拍:“妈拉个巴子的,你怎么净碰上这些闹心的事,死了一个胡子对象,这又要给人家当养老女婿,你是不着老婆呀!你没看啥人才给人家当养老女婿,你就不怕丢人现眼?”</p>

“阿玛,您这么大火干啥,我这不是回来和您俩合计来吗?”</p>

“合计啥?这事一余地都没有!”</p>

“没有余地拉倒,您也别生气,这事算我没。”</p>

后半夜我走的时候,额娘送出我老远,偷偷地对我:“别听你阿玛,这事儿你自个觉得合适,就按人家的办,什么养老女婿不养老女婿的!不是养老女婿,人家就一个姑娘,以后你还能不管人家老人啊?”</p>

“这事以后再吧。”</p>

傍晚时分我赶回了二道河子“张记糖房”。张爷一看我回来了,高兴得招呼伙计上饭馆要了两个菜:“咋回事,你先别跟我学,先吃饭,吃完饭咱爷俩好好唠唠。”</p>

吃完饭了以后,张爷从炕柜里拿出了个竹叶筒对我:“这筒茶叶是我一个朋友从云南带回来的,这是有名的毛尖茶。十多年了我一直没舍得喝,今晚我把它打开咱爷俩好好品尝品尝。”</p>

冲上茶叶后,张爷问我:“吧,这次回家和老人合计得怎么样?”</p>

对张爷这句话,我早就在路上想好了:既不能家里不同意,以免伤了人家的心;也不能家里一意见没有。如果这样张爷肯定要张罗马上结婚。</p>

“张爷呀,对这件事家里没有什么大意见,二老听我介绍完情况后,也觉得这门亲事挺相当。”</p>

张爷喝了口茶,巴嗒巴嗒嘴:“这茶味可真好。”然后问我,“两位老人啥意思,过了年结婚行不行?”</p>

“二老的意思是家里困难,让我帮家里一年后再结婚。”</p>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日本人像牲口似的,我不着急别的,家里搁这么个大姑娘我不放心,一天还得跟她提心吊胆的。”</p>

“这事不要紧,你把我和瑞芳的事出去不就行了。我寻思家中两个老人对我一直都是百依百顺,提出晚一结婚的事,我不能不答应。”</p>

张爷一听我这么也只好:“行,子有孝心,这事就按你家的来年再办。”</p>

过了年转眼就到了阴历二十八,伙计们都放假了,张爷一家三口留我在他家过年。其实这年我真没地方过,想在糖房过又不好意思,他们这一留正合了我的意。那一年的春节,张爷家办得特别的丰盛。他对邻居们:“我这未来的姑爷在这头一次过年,咱得像个样似的。”</p>

年关一过,转眼就春暖花开,糖房开始歇业了。我跟张爷提出要出去找活儿干。张爷:“子,你找什么活,还怕我养活不了你咋地?你在这好好的呆着,养好精神以后咱们开业,有你干的。”</p>

“张爷,你的好心我领了,我寻思我这么一个大伙子就这么老实地在家呆着,多叫人笑话呀,再我得挣钱好帮家一把。同时叫我干呆也呆不住呀!”</p>

“你这想法也对,年青人就得学会自己讨生路。好吧,你出去找找工作,找不到马上就回来,咱家不缺你一个人吃的!”</p>

张瑞芳听我要出去找工作可不愿意啦,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对我:“咋地,这么大的家就不够你呆的,非得出去找工作,你是瞧不起俺咋地?”</p>

“这事你可别误会,你我正是年青力壮的时候,靠着老丈人吃饭成啥事?”</p>

“你不是养老女婿吗?”</p>

“对呀,我是养老女婿,可不是养女婿,再我真的呆不住。”</p>

“你是个勤快人,这话倒是真的。不过你找到工作后,能不能把俺甩了?”</p>

“这事你放心,找到工作我马上就告诉你。”</p>

她眼泪汪汪地:“但愿你还是找不到工作。”</p>

我笑了:“这是啥话?”</p>

“这话你还不明白,傻样!”</p>

过了两天,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告别了张爷的一家。临走的时候张爷两口子一直送到我大门口,一再叮嘱我工作不好找马上回来。张瑞芳还送到我十字街,一直眼泪汪汪地瞅着我。等我走到了东岗上,回头一瞅,她还站在十字街上冲我摆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