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个堂堂的京中四品大官，给一个自裁死去的女子披麻戴孝，还要七七四十九天，听周家子侄的话里意思，等到出殡那天，还要风光大葬，由侯暮白行儿子礼，为她摔火盆哭灵，这种要求，恐怕任何一个京官都无法允诺的。</p>

侯暮白自然也不会，他目光往一旁的金丝楠木大棺一扫，说：“夫人可是在这棺木之内？”</p>

周家子侄大声说：“当然在里面！我家大小姐是被活活逼死的，她死时目不能闭，口不能合，七窍流血，这正是冤死之人的征兆！”</p>

侯暮白嗯了一声，仍旧心平气和，平静到苏御对他在佩服之外，生出了几分怀疑。</p>

一个从小在市井中混迹的少年，怎么会摇身一变，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就成了如此沉得住气、风姿翩然的京中大官？</p>

要知道，所谓科考中状元，寒门出贵子，在这个年头还是屡有发生的。</p>

但这些寒门中人，一旦需要面对豪门的迎来送往，在朝堂之上和皇帝侃侃而谈时，难免就会紧张失措，甚至应答无当，影响自己的仕途。</p>

而侯暮白似乎天生就是贵族出身，乌发雪肤，极有贵族美少年的味道。</p>

这不得不让苏御生出疑惑来，他怎么会适应得这样快？</p>

周遭有人起哄，喊了几声狗官，却被侯暮白精光四射的双眼吓住了，他们只喊了几声便停了下来，京兆尹府衙内的衙役们全匆匆冲了出来，站在自家大人的身后。</p>

侯暮白只是很有耐心地笑了：“侮辱朝廷命官，按本朝律法，应判处流刑半年，这半年内，京城中住的人必须离乡背井，去偏僻之地做苦工。而且这半年时间，是没有计算来去的路程的。从到达一刻开始计算。也就是说，说是流刑半年，其实整个耗时起码一年之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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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讲解，果然见周遭的很多人听得专注，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本朝律法是这样规定的，规定的内容里还有如此多的门道。</p>

“本官既是管理京城庶务的地方官，自然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和大家斤斤计较，但本官也要提醒各位，你们如果多次冒犯本官，本官自然有权判处你们流刑！在本官告诉你们律法规定前，你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本官既往不咎，从这一刻起，谁若说自己不知情，不晓得律法是怎么规定的，我侯暮白绝不会让你们继续在京城里呆着！”</p>

这话说得是掷地有声，竟然很快将场面压制下来，围观的人虽都一脸震惊，却没人再骂他了。</p>

侯暮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微微一笑对旁边的周氏子侄说：“既然大小姐死得这样冤枉，我自然是要帮大小姐伸冤！不管是谁害死了大小姐，哪怕是我自己，我也绝不会轻言放过！”</p>

在他疾言厉色的一番话语里，周氏子侄竟吓得连连后退，说不出话来了。</p>

果然，都是俊雅贵公子，能不能上得台面，还得看大场面的考验。</p>

“既然让我侯某人给一个说法，我侯某人必然公开承诺大家，一定给大家一个说法！只是公爵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自尽还是另有隐情，总得仵作检查过后才能判断！”</p>

周氏子侄心说已经给京兆尹台阶下了，因为周琦也说了，这京兆尹大人是皇帝的心腹，若逼的太紧，把人惹火了，对他们周家也不好。</p>

最好是一张一弛，将侯暮白逼迫得不得不选择至少给周萌敬一杯酒，跪下磕头。这就是于公于私、于国公府于周府都给出了绝妙的结果。</p>

既下了侯暮白的面子，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一旦给周萌磕头认错，等于把自己置于比周萌晚一辈的境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