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顿时觉得嘴里头发苦，他咬牙说：“想必是弄错了人？”</p>

“不错，温家下人也没多问，直接指着小温、夫人说，那位刚刚定亲。其实当时也是凑巧，我父亲刚给苏澈之和你母亲定了亲事。周家便也和温家结亲。那下人只看苏澈之形容俊秀文雅，便以为是周家的小郎君出来相看，把小温、夫人指给了他。”</p>

苏御突然明白为何嫁给父亲二十载，母亲一直郁郁寡欢。</p>

“若小温、夫人相貌平平就罢了，偏偏她是温家年轻一代里相貌最出众的女子。别说把你母亲给比了去，连很多京城里著名的美人，也不如她貌美。那些女子出名，大多是占了诗书才气，不如小温、夫人纯靠美貌。”</p>

苏洽之知道，自己必须把往事一一说清，才能让苏御明白，为何周萌被送到苏澈之的房中后死亡，苏洽之一听到这消息就青筋直冒，心知自己弟弟做了多么荒诞不经的事情。</p>

苏御惨然笑道：“想必我父亲看到了我姨母小温、夫人，为她的美貌所动，自然是心心念念快快完婚。可他没想到，盼了数月，好容易成亲，一掀开盖头，却是我母亲娴雅温柔——却没那么美貌的脸。”</p>

其实他母亲生得亦十分动人，明眸皓齿，颇有颜色，虽失之怯懦，但凡事只顾着夫君的感受，把夫君当天一样供奉，这样的女子，换别人怕是欢喜都来不及。</p>

只有苏澈之把她当成脚底的泥。</p>

苏御皱着眉头思忖，突然意识到他父亲做了什么，凉气简直从尾椎骨一路窜升，让他惊悚得无话可说，陡然转身挡住伯父苏洽之的去路，双眼圆瞪：“伯父，我……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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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洽之知道他必然猜到了事实真相，便说：“周萌和她母亲小温、夫人那么相似，昨晚发生了什么……恐怕就是你想的那样。你父亲他真是……丧心病狂！”</p>

苏御只觉得嘴里蔓延着难言的苦涩，本朝以孝道立国，父杀子那是天经地义，子若因父之过仅仅是想要不认这个父亲，都是逆天背伦的不孝顺，他一时说不出话来。</p>

若说苏父昨晚唤周萌过去，周萌十有八九以为这是苏御的意思，便欣然而往，到了苏家才发现苏父的禽兽念头，她是个暴躁脾气，自然是拼死反抗，最后怕是在争执中丧命。</p>

苏父发现闹出人命，自然也慌了手脚，他想必是做尽了掩饰，将周萌匆匆送回去，和她身边的几个仆妇一起伪装成畏罪自尽的模样。</p>

“他竟做下这种违背人伦之事……我……”苏御一张口，发现自己竟说不出话来。</p>

孝道治国，有一点是说，如果父亲或大义灭亲、或为君上奉献、甚至仅仅因为他自己的个人喜好要杀死儿子，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前两者甚至会得到君主的嘉许。当然，人心都是肉长得，私下其他人可能会觉得此人过分，嘴上却无人会多说什么。</p>

但反过来必然不行，若儿子发现父亲的过错，只能代为隐瞒，这叫做为尊者讳。若哪个儿子竟想要大义灭亲，将自己老子的恶行昭告天下，等于整个家族都要为之蒙羞，竟养出了这么一个违背人伦的东西。</p>

苏御的脑子一片空白，似是陡然扔了一堆线头，凌乱繁杂，找不到一个头绪。</p>

周萌小时候团子般可爱的笑脸和她成年嫁人后到自己院里来找他，那张妇人脸上的癫狂和泪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