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反倒是侯暮白把车帘拉上，人隔着薄帘却迟迟不走。</p>

春天来了，夜里各色的植物花卉馨香阵阵熏人欲醉，而春月的光彩也比秋日的明媚可爱，他抬头看着月色，心中多了几分伤感。</p>

“你一直在怪我吗？”</p>

“不敢。”洛笙立刻回答。</p>

“趋利避害原就是人的本性，我相信你也不想害我，不过是在有利于自己，还是有利于我的选项中做了选择罢了。这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可怪责的呢？”</p>

洛笙说的都是真心话。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就很容易说出真心话，尤其是她在这个世界这样久了，却依旧无法自救。</p>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命运漩涡，她总以为已经脱逃，其实还有一只脚踩在里面，随时会被拖下去，面临灭顶之灾。</p>

侯暮白还想说什么，却被洛笙拦阻了。</p>

“你还记得楚瑶吧，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何境况？”要说这个世界里，洛笙最记挂的人——不是关心牵挂，只是完全忘不了这个人而已，就是楚瑶了。</p>

“她如今是贵妃娘娘，极受皇帝宠爱，生了一个皇子，听说皇帝宠爱逾制，有立为太子的可能性。”</p>

所以秦王不能再等了，他联合了诸路人马，要在皇帝立储之前将他从皇座上揪下来。</p>

洛笙点点头，心中大略对未来有了一个想法。</p>

*</p>

京城的夜晚已经宵禁，远远近近的月色盈在浅白的梨花杏花桃花上，流光微微闪动，楚瑶陪在皇帝身边，眸光无比温柔，如水一般的娇羞。</p>

皇帝这一日心情依旧不好，大军继续进犯的消息不断传来，七弟如今势如破竹，竟无法抵抗了。</p>

似乎只有在宵禁的夜晚，和自己的宠妃走在京城寂静无人的道路上，身后跟随者大批的侍卫，他的心才能够稍得安慰。</p>

脚下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仍旧是他的。</p>

最让皇帝震惊的是，楚瑶的镇定。其实如今春选入宫了好些漂亮年轻的少女，她们刚从民间选入宫，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眸子里闪动着担忧惊惶的痕迹，似乎对面前这位天子并没有十足的信任。</p>

楚瑶却绝对不同，她可以出入御书房，皇帝知道，如今的状况她一定是知道了。</p>

但她的眉梢眼角，绝对没有任何一点点的恐慌痕迹。</p>

安然而优雅，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在意，只要一直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相拥着一起死去，她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p>

风吹着两人的下襟簌簌飘动，楚瑶只是微笑着扶着皇帝的手臂，若无人说，这一对穿着寻常衣服的年轻男女仿佛只是一对世间最寻常的夫妻。</p>

皇帝在絮絮叨叨说什么，楚瑶已经完全没留意了，她的视线被角落里瑟缩着的一对小孩子吸引。</p>

脸都是黑黝黝的，像是几个月没洗过，衣服已经是又脏又油，他们俩抱在一起，像是一对姐弟。</p>

只是露在外面的一节脖子依旧肤色白腻，楚瑶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冻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