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安全舒适的房间里，她躺在铺着厚实锦褥的雕花大床上，两边的镂空帐子被挂起来，鎏金银香球里燃着缥缈的百合香，淡淡的烟雾缭绕，宛如云烟雨幕，她眼前再次出现了大雨，那大雨中躺在地上修长雪白的男人，他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努力朝自己爬过来。</p>

他说——妈妈，我疼。</p>

他的身体在地上蜿蜒，就像是人类最大的阴暗丑陋从那一侧侵蚀过来，她捂住脸，无声无息地哭泣着。</p>

她是一个大夫，她曾发过誓，她一定要治病救人，永远不会违背做医生的天职。</p>

结果她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去死。</p>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什么要有战争呢？如何能够停止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呢？</p>

趴在床榻边的苏御醒了过来，立刻起身抚摸她的额头，发现温度很正常，这才缓缓说：“你刚才晕过去了。你放心，是苗小小帮你洗漱更衣的。”</p>

洛笙只是低声嗯了一下，她似乎失去了了解其他事情的兴趣。</p>

虽然她真的没有生过云都，但是，原来被人喊妈妈喊了这么久，真的会让她萌生出诡异的母爱，她一想到死掉的云都，心里就很痛。</p>

“你……”苏御看着她翻过身，用纤弱的后背面对自己，身体不断在颤抖着，起伏如同湖水的涟漪，她的悲伤化为无声无息的泪水，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空气中似乎也蔓延着苦涩的咸味。</p>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尝试着安慰洛笙：“你不要恨你爹他们，要恨，就恨我吧。”苏御有能力在半路上赶走云都，但苏御也很不喜欢云都。</p>

并不是云都缠着洛笙不放这件事导致的，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对中原的很多事情还是有潜在的印象，身为中原百年华族，他家几度迁徙，其中就有避开漠北人的原因。</p>

为官时，也知道毗邻漠北的一带一向是很不安宁，只要漠北草原的水源枯竭，他们一定会翻山越岭来劫掠物资。</p>

所以苏御也赞成杀死云都。</p>

洛笙抿了抿嘴唇，低声说：“我……怎么会怪你们，怎么会怨恨你们呢？”</p>

没有怨恨自己亲人和爱人的道理。但是心中这种无法排遣的悲伤也确实存在，她除了哭一哭，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p>

“那……那就好，你爹很担心你会怪他，所以，他虽然很担心，一直守在门口，但是他不敢进来。”</p>

洛笙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苏御又端起碗，尝试给洛笙喂粥喝，洛笙知道他担心自己，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担心两个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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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勉强自己喝了两口粥，可是一想到随着雨水蔓延开的血腥气，她的心就难安，食物也再咽不下去了。</p>

“对了……”苏御其实没那么擅长插科打诨式说话，但他担心洛笙不开心，简直是出尽了百宝来安慰洛笙，只想她的心思能从云都的死上移开。</p>

“你想不想知道励南城和苗小小是怎么回事？”</p>

洛笙现在并没有心情听八卦，但她看苏御努力说八卦的样子，竟真有一点可怜，便说：“那你讲给我听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