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新年到来，小城里远远近近的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里。虽然京城里仍旧是白幡素裹，宫里头刚过年的几天，还在举行为先帝祈福的斋祭活动，人人都只能吃寒食，宫里头的主子们倒也罢了，小太监小宫女也得顿顿茹素，吃得是眼冒绿光。</p>

前阵子楚瑶亲自去探望淑妃娘娘，淑妃斜倚在贵妃榻上，脸儿黄黄的，话都说不清楚，一脸病容的模样，显然是心境非常不佳。</p>

楚瑶心里只觉得好笑，这位淑妃娘娘自己居于上位的时候，对自己颇为照拂，可是这种照拂是居高临下式的，主子对奴仆的，她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是心知肚明的。</p>

现在两位位置调转，她才是位置更高的贵妃娘娘，楚瑶看着孙芸韵的眼神，也是淡漠而悲悯的，充满了对她的怜惜和爱护。</p>

“姐姐，听说你很多天没用过饭了，这么着下去，你的身体受得了吗？”说着，楚瑶示意淑妃宫中的宫女端些小菜粥品来。</p>

一时送了鲜虾紫米粥，楚瑶亲自接过来，盛了一勺子，慢慢等凉，亲自喂给孙芸韵吃。</p>

可惜孙芸韵的头脑哪怕再是简单，楚瑶这身份入宫后直接压过自己，她的心里怎么可能平静如初？</p>

加上孙嬷嬷有事儿没事儿捡孙芸韵最不爱听的话戳她心窝子，孙芸韵现在一看到楚瑶，心中老大不自在，颇有养虎为患，引狼入室的悔恨。</p>

楚瑶如何不知道孙芸韵心中所想，不过她是故意来做样子的，必然要讲这样子做到底。</p>

孙芸韵真想把这个逼自己吃东西的人给赶走，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三两口把粥喝了，一脸愤懑地盯着楚瑶，满脸写着六个字：你怎么还不走？</p>

楚瑶温柔地帮孙芸韵理理鬓发，笑吟吟说：“姐姐，身体不适就该好好歇息，让太医帮你好好看看，莫不是怀了身体？”</p>

孙芸韵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攥紧，她恼怒地盯着楚瑶，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p>

宫中人人都知道她生不出来，她为了避免被人笑话，悄悄让家人去请名医私下开药方，天天喝那舌根泛起一股子苦味的药，楚瑶打趣说她是怀了孩子，不过是在她的创口上撒盐，可这话认真推敲起来，只有好意，她也没法和楚瑶真吵起来，看着楚瑶似笑非笑的眼睛，孙芸韵心中一怔，只觉得寒意渐起。</p>

楚瑶又坐了一回，自己也精神不济起来，她相貌本就漂亮，又是弱不禁风的那种美人，一旦精神提不起来，整个人都有种弱不胜衣的美。</p>

她缓缓起身，自己的小宫女忙帮她披上雪白的鹤氅，再系上两个拳头大的绒丝绦，正巧抵在她尖尖的下颌处，真是说不出的俏皮可爱。</p>

只看她的腰身，谁能看出这禁宫宠妃，竟已经诞下了一个皇儿呢？</p>

孙嬷嬷送贵妃娘娘出去，一出门，便看到白雪皑皑，将远近的楼阁亭台都变成了银装素裹。</p>

楚瑶扶着孙嬷嬷的手，缓缓往外头的长夹道走去，明明有软轿，她却不坐，缓缓笑着对孙嬷嬷说：“嬷嬷，咱们这样的人，平素都窝在宫里不动，好容易可以走上两步，嬷嬷便陪我一起走走吧。”</p>

孙嬷嬷欠欠身说：“娘娘这话说得老奴惶恐，娘娘想去哪里，老奴都跟着去就是。”</p>

楚瑶扶着她的手直走到御花园的一角常春阁边上，这楼阁临水而建，冬日里一汪碧波凝着薄薄的冰壳子，挑高的一排鲜红宫灯照在水面上，幽幽潋潋的一圈红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