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彼此的呼吸都似乎都带动空气中的怒气。我···蓦然觉出自家的无趣,便摇摇头儿,在逼仄的石径上几个飞掠,回我的迭居。偶一回头,却见苍鹰尾随而后,我便向后山飞掠,瞬间没入我的专属沐场,(一条深涧。)那苍鹰才算盘旋而去。
【三】
这个夏天,最令我困扰的事便是我只要一去危崖处的立佛脚下,那苍鹰一总在候我,尽管我依旧无视它,后被它激怒是在夏日的第一个月圆日。我是被爹爹整日价唠叨着撵我琢玉,才知晓草图易得,实际动手却难上加难。
我便躲在危崖的立佛脚下,想令今日格外浮躁的心静一静。才刚眯缝了眼得以安然片刻时,那苍鹰却毫不客气的粪击了我一记,尽管只是‘啪叽’一声擦耳而过,我终归沉不住气,大喝,“爷我这几日不过是一味忍你罢了,也因你不过扁毛畜生一只,你倒给爷我蹬鼻子上脸起来。”
那苍鹰似乎懂人话,忽而一翅下拍,竟然是刮起一树的叶片碎刀子般的袭来。我迅速起跳躲闪时,依旧有一条树枝来势凶猛,待我全身后退还是被捎带了一下脸颊,便有尖锐的疼痛传来。
真正···真正,我一个飞弹,平地拔高,那苍鹰却不急不缓的直线上升,我便在佛肩上一个借力继续上窜,许是那苍鹰孤独的恨了,欲与我嬉戏?居然给爷我一个轻灵的转身,在拂过我面颊的瞬间向东刃慢悠悠晃去,后在两刃中的铁索上空滴溜溜旋转着,送来‘噶’一个复沓的长鸣,赤-裸-裸的嘲笑与藐视。
爷我差点被逼-疯,后脚一踹佛过肘向前的右手,朝东刃弹去,眼看已是嗅闻到苍鹰的气息时,那鹰索性一展翅落在东刃峰口的青石上,两翅松松下塌,那姿势嘲弄的很。我被这一气,却是弹力已去,眼瞅着身体下坠,顿时呼吸急促胡乱踹蹬细如小指的铁索,待我终于觉脚下有物后,才算松口气,也便一呼一吸间,耳内是英水拍击翻涌声,水流飞溅声,而云雾迷蒙中那铁索颤巍巍的叫人更觉眼晕。我便扎撒了手脚,更是失了准头。苍鹰一声短促的‘噶’叫,似乎也听出惊乱来,同时它在东刃的峭壁上扑棱着翅膀,竟不知是个甚意思。
爷我一时气急,大吼一声,“看爷我一会怎生收拾你。”大乌尔前儿所传授的鸟类法术一下便使出来。其实是我只感觉出自己如一粒抛掷而出的石子儿,‘咻’的一声,向斜上飞抛划了一个弧度又迅疾的向更深远处斜斜下落。而后是扎扎实实的五体投地式的亲吻青石,那苍鹰讶异的一下闪跳开,我便扑棱着拍挂在青石坡沿儿上。
在短暂的昏晕前,我尚且庆幸自己是拍在坡上而非尖儿上,否则铁定的对穿了。想起爹爹心口处对穿的洞眼,我打个寒战。恶狠狠的瞧了一眼那只苍鹰,竟发现它也呆怔如我此时的神情,我复长叹口气,在彼此的目瞪口呆中软绵绵的睡去。
【四】
梦很短,有风有阳光还有白云,我是睡在白云铺就的云垫上的,阳光便温柔的给我镀上一层金光,那白云此时也是金色的了。便有一胖大和尚,抚须而笑,竟将一双眼挤得快没了,好在那神态举止甚是慈祥亲切,一如我家老阿爹,我便咕哝了句,“爹爹,今日你笑的有些走样了。”我便将爹爹的袍脚儿一扯,两人便在白云垫儿上打了个滚儿。再笑,再笑,如是笑醒了。
笑醒后的我,才觉出腰酸背痛的,再四处一望,干脆腿脚都抖的抽起来。天,不哗我分明是半挂在青石上的,设若多翻转一下下,便是万丈深渊下的英水了。一侧的苍鹰见我醒来,倏尔从我身边飞掠而去。只留下一个嘹亮的长鸣。
我便软软的靠在崖边一棵树龄还小的迷彀树上,我摩挲着迷彀树身黑色的纹理,细想爹爹说过的迷彀木与人间的构树类似的,可惜如今这树远达不到1015米的高度,倒是有一树橙红色的果实,却早过花期,我便也不知‘其华四射’是个甚样的状况了。
倚了迷彀树我站直了身,未初的阳光正在火热中,我觉眼晕的很,幸好崖底迂回而上的风又让人清醒。我唯有长长嘘气。
从东刃去看西刃处的立佛,如今在我眼里竟然是几步的距离般而非从前的三十丈。我甚至能清楚的看见佛举手过肘手指向上手心向前的姿势,甚至还能看清立佛右手手心处被我那一借力后留下的脚印儿,如此一望,倒似高大的立佛尚未走近便与远道而来的人打招呼。我便甚是恭敬的的做个礼佛动作。
想着自家一个小小的凡人居然为一只苍鹰将陪伴我一十八年的立佛踹蹬了两记,我复又拜了两拜。再抬头我觉脚踩白云腰缠白云沐浴在阳光下的立佛那份不喜不忧不恐不怖的平和中带了几份神秘的微笑感。我便挠挠头,也冲立佛咧嘴一笑。
威风凛凛的,我去巡视我家的‘后花园’,去寻找爹爹所谓的见缝插针般生长着的祝馀草儿。
‘如韭而青华,如韭而青华’,我嘴里叨叨着,见白云缭绕中也不过多的是嶙峋怪石,还有从伐倒的迷彀木树墩儿周遭衍生而出的小迷彀木。(想来成材的都被爹爹拿来给我置成日常用具了。)迷彀木向阳处不远偶尔有一两寸的贴地小草儿,虽不算绿汪汪却也有可人的颜色,奈何没有可人的长势。想来不止是去岁那场几欲灭-顶的大雪,也应是这十七八年来被我吃狠了的缘故罢。难怪爹爹沉思良久才说,“今年二月祝馀方育苗。”
我深深叹气。爱护的摩挲‘贴地’而生的祝馀草儿,等长成我素常隔三五日便吃的一柞半长,这祝馀草儿怕是要长个一年半载了吧。我唯有贪-婪地嗅闻,我所习惯了的祝馀草香味与迷彀木味。复又躺在被阳光暴晒到发烫又被云雾打湿的青石上。
【五】
阿爹从未曾带我来过东刃,我便连祝馀草儿,迷彀木须如何打理皆是不知。我更不知晓这两样物事单我一人需要?只因我是凡人,别的精怪呢?是上不得东刃,是震慑于爹爹的山神身份?还是···
如今思绪纷纷,我才知晓自家对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呢。
我便如此的享受了整整一十七年。
我家老阿爹一再的要求我修习辟谷的练气法则,我却也仅仅是做到药物辟谷。而练气从未曾真正上过心。再次叹口气。我起身。正欲迈步下山。这一步却险险儿下出身汗来。我已是忘记自己此时身在东刃,分明是因了一只鸟儿而来的。
立在悬崖边儿望出去,小指粗细的溜索风一吹竟然如一条抖动不休的水练,尚自发出‘嗡嗡’的回声。尽管如今这双眼已是能望远,两刃间的距离便很近,在很近的情况下溜索如此的颤动想见那索绳的细了。我一时头疼,不确信自家在这三十余丈的间距下能否跨越过去。
我便瑟缩着后退,一下靠在最边儿的迷彀木树上,如今,小爷我腿软,甚是腿软。
夏日的英水水面上落英缤纷,白云蓝天连太阳都倒映在水面上。一时间美的离奇。而山上不同树种不同的色彩也便一并的宣泄着。得如此多的绚丽色彩,英水便气势磅礴的很了。
我却唯有四处张望,那尊立佛依旧不言不语,庄严又不失慈祥,可惜他不如我家老阿爹在不哗我遇到事后,先是急得跳脚,而后轻声儿安慰待将我安置好后又会恨恨的责罚。我大大的叹气,跨越天险的绳索自然也是不会因我的叹息恐惧将绳索变粗几份的。我便急得抓耳挠腮的。
‘噶--’一声粗粝的长啸陡然而起,这音才出我便知晓那只扁毛畜生又来了。这次那叫声不在头顶,是在我身后,带着凌厉的劲风,在我才一扭身一回头的瞬间已是长嘴直袭我的小件儿,我大惊悬身起跳,苍鹰却一翅膀扇来,我已是借风,也只来得及恨恨的瞪了苍鹰一眼,人如去箭向西刃而去,只在中间下落的片刻(甚是熟练的?)右脚一踏绳索再次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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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