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多嘴,现在经皇帝一问,他只能躬身奏道:“此事奴婢虽有知闻,但恐怕不能中肯,况这事关杨公名节,奴婢如何敢说?”
“没有旁人,你只管对朕说。”
“恕奴婢逾越。”
严遵美细声奏道:“奴婢参详僖宗朝事例得知,内官若依所兼正官,也可随资品依令式服本官之服祭祀,杨公此番穿朝服祭祀虽有越礼之嫌,然事可从权,勿以小瑕,无妨大礼。”
李晔听后沉默不语,严遵美虽然隐晦的承认了杨复恭此番作为却有欠妥当之处,但紧接着又为他进行了开脱,得到这样的答复,李晔有些不大满意,内心仍旧有些不死心,他突然又问:“卿可知如今内廷中有哪些内臣较为骄狂自恣?”
严遵美闻言吃了一惊,他害怕万一有人窃听,不敢说出实话,躬身奏道:“奴婢不知。”
“难道没有听到一点儿传闻?”
“奴婢实在不曾听到。”
李晔盯着严遵美看了片刻,隐约察觉到了严遵美内心的一丝顾虑,当即明白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有些唐突孟浪了。
宫中那么大,必然到处都是权宦们的耳目,严遵美一言不慎,便可能得罪某个大佬,平白树一个强敌,树敌一多,以后恐怕就难以在宫中立足了。
“哎,一招不慎,差点把他给坑了,到底还是经验不够啊!”
李晔内心一阵苦笑,点了点头,当即把之前的话又圆了回来:“知道卿不会欺朕,所以朕特意问你,果如卿所言,朕甚为欣慰,不愧天家的贴几人,看来那些内臣以后朕都可以放心大胆的重用了,绝不能让忠良寒心!好了,没什么事,卿可退下了。”
严遵美揖了一礼后,缓步退出了紫宸便殿,在檐前的一个鎏金铜像旁边被一位值守的绿袍小黄门悄悄拉住,他在宫灯影下对着严遵美含笑低语说:
“严公在大家面前的回答甚为得体。”
严遵美心中一惊,怦怦乱跳,没有说话,对内侍拱手一笑,出了紫宸宫门就往枢密院值房中走去,在半路上遇着杨复恭迎面走来,前后由家下小使们随侍,打着几盏宫式料丝灯笼。
严遵美肃立路旁,躬身一礼并说道:“杨公还不回府休息?”
杨复恭说:“今日祭祀太庙后,咱家有听到被南衙的一群乌鸦们弹劾,怕被大家传唤,所以不敢擅归私宅。再者,新朝刚立,诸事繁杂,内廷里也有些事需要咱家亲自照料。”
“国朝多事,杨公也真够辛苦。”
“咱们彼此一样,对了,刚才大家可问你什么话来?”
严遵美知道这会儿隐瞒毫无意义,忙照实回明,杨复恭点点头,走近一步,小声道:“大家到底还算明白事理,知道谁才是自家人。”幽暗的灯火映在他无须的脸上,透着一股阴蛰之气。
“是,是。”
看着杨复恭走去几丈远,严遵美才敢往枢密院值房的院落走去,他自十五岁进宫,如今有五十载了,深知在内廷中官之间充满了嫉妒、倾轧和陷害,祸福无常。
在向枢密院走去的路上,他心中庆幸自己刚才在皇帝面前还算小心,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在同僚手上,在下台阶时不留意踏空一脚,几乎跌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