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1 / 2)

 【大表哥?其一】</p>

没想到过了而立之年,居然有了想写日记的冲动。结果坐在书桌前,才发现早就忘了日记的格式,只知道需要写上日期、天气什么的。但这种“需要”对于现在的我是不需要的,我可不敢保证自己每天都会写点东西。还好不是家庭作业,不然我在自己女儿面前可就抬不起头来。</p>

嘛,其实想一想,如果是家庭作业该多好。女儿上幼儿园以来,时不时都会带些家庭作业回来,好多都是需要家长配合完成的。虽然没有网上的那些作业奇葩,但有时候还是觉得会很烦躁,自己一天上完班回来,还不得不花精力在这方面上,要不是自己的女儿太可爱了,我早就跑到幼儿园门口骂娘去了。</p>

啊,飘了~</p>

说这么多,还是有点怀念自己小时候做家庭作业的情况。那时候父母也如同我这般似乎总忙个不停,自然也不会花太多时间来关心下我的作业,于是大多时候都是我自己在那里奋笔疾书。这么说可能有点往自己脸上贴金,但至少记忆中直到小学毕业自己的成绩都没怎么让父母操心。对了,我这么说可不是说女儿给我添麻烦了,因为太可爱的缘故,就算再多的麻烦当父亲的也无所谓哦。</p>

又飘了~</p>

刚去卧室看了一下,女儿已经依偎着孩子妈睡着了。没结婚前,对于珍宝的理解,仅局限于世俗的各种金闪闪。更小的时候,所谓的珍宝,可能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也可能是哪吒颈上的乾坤圈。现在,珍宝就是躺在那间主卧室里的人,是每天都要和我拌下嘴的黄脸婆、是每天都要和我在沙发上蹦蹦跳跳的可爱的女儿。呃,这么写着有点害羞啊,不行,必须得把这个笔记本放在隐秘的地方。</p>

不过还真是爽,如果在小学的时候,我要是敢这么天马行空般写日记,早就被父亲给收拾了。说起来那个年代的父母,可真敢下手。要是现在我的女儿犯了什么错,打是不可能打的,不然就会被老婆大人打的。呃……女儿那么可爱,怎么能下得了手,自然是好好谈一谈。就如同今天一般,女儿说中午吃饭的时候,旁边挨着她坐的混小子抢了她打算留在最后吃的一块鸡肉,然后女儿就一筷子呼过去,打翻了人家的饭碗。哼,也不知是哪家的混小子,要是让我碰到了,定要好好问候一番。当然,不能当着可爱女儿的面。只是当我跟女儿说下次往那小子头上呼时,就莫名其妙被老婆大人罚洗碗了,明明今晚就该轮到她洗。好吧,谁让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媳妇的道理更大。</p>

越写下去,总有炫耀的感觉,今天就先这样吧,还有工作要忙。</p>

【大表哥?其二】</p>

离上次写东西,原来已经快两周了。一天天都过得如此匆忙,如果不刻意去翻日历的话,感觉日子就如同楼下门口的菜包一般,明明是新鲜出炉的,其实味道还是昨天那个味道。</p>

刚才女儿到书房来,给我拿了两瓣削好的苹果。端盘子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现在想想煞是可爱。于是心中就如同一坛落满灰尘的老酒被掀开了封泥,有浓香蔓延。不是吗,糟心的事无论如何也无法去改变了,我总不能板着个脸,将情绪摆给女儿看。不过我想她估计也是看出来什么,今晚显得有点安静。</p>

啊啊,这样可不行,明后天周末可得好好带她出去玩玩。现在这丫头放假的时候老喜欢往小姨家跑,回来后就使劲夸二叔对他有多好。白凡那家伙,别看平时一副老年痴呆的模样,没想到也能意识到我女儿的魅力,果然我女儿的可爱是世界级的吧。哼,当然我这个当父亲的可不能让他给比了下去。下次带两瓶酒去问候一下我的好兄弟,照顾我女儿辛苦了。</p>

前天母亲打电话来,说父亲的牙又开始疼了,不到六十的年纪,渐渐显出一丝疲态。就算知道这是人一生必须经历的过程,可一旦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还是难免有点唏嘘。当年那个手拿黄荆条子、一脸平静地让我摊开手掌的男人,如今变得更加沉默了,只有看到自己孙女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丝笑容,果然也是被我的女儿可爱到了。</p>

不好不好,再这样下去,整个日记本不就变成了“我可爱女儿的成长日记”。</p>

说到成长啊,就拿自己来说,总是没多大实感。也不知道人们是如何去定义成长的,是从连续的小、初、高毕业?还是从大学的挂科算起?因为太过模糊的关系,连当上爹的那一刻,也有一种模棱两可的情绪萦绕心间。又或者说,成长从未停止过,就如同一根面条一碗面,一口吃到底。你瞧这面,它又宽又长,就好像我的女儿,她又乖又可爱……</p>

我在书房来回踱了两圈,吸了一支烟冷静了一下。从媳妇怀孕以来,我居然能好好控制住自己的烟瘾,看来有些事情,并不是做不到,只不过缺少一个理由而已。而众多的理由中,唯有自己说服自己的理由最不靠谱。于是,我发现,公司领导所谓的“经济困难,涨薪的事再议”这种理由,并不是说给下面的员工听得,而是他们自己安慰自己的不靠谱理由罢了。</p>

所以才说糟心啊,明明答应了女儿等老爸涨薪了,就带她去欢乐谷坐过山车的。嗯,这可不是什么我说服自己不去欢乐谷的理由,都是形势哦,都是形势的错,是公司的错,对,就是这样,还是苹果好吃。</p>

【大表哥?其三】</p>

好兄弟从广东回来,一年不见,这家伙似乎晒得更黑了。</p>

跟媳妇告了个假,按捺住早点回家抱女儿的心情,陪好兄弟在离家不算很远的地方撸串。我一直觉得,兄弟之间的感情,是不同于亲情的。就如同这撸串的锅底,亲情是那种翻滚着五颜六色的白,白汤虽然寡淡却永远平淡,即使猛火熨烫也波澜不惊。友情是那种一成不变的红,就算丢入再多的不同食物,都能浸透为同一个味道。</p>

兄弟笑着说我一段时间不见,居然变得文艺了。那不是废话,你要是每天晚上都给睡觉前的女儿读上一段文章,你也可以的。兄弟笑的很开心,说我可没女儿。然后他的开心变成了自嘲,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我为他满上一杯啤酒。</p>

记得以前我俩读书浪荡的那会,也会互相怂恿对方,赶紧找一个,不然就晚了。当时的玩笑话谁也不会当真,可一旦一语成谶,难免又觉得荒唐。我同好兄弟碰了一个,看着灯光下他那有点陌生的面孔,还是忍不住问他,为何迟迟不肯找一个。就他目前的情况,独自在河东新区供着一套房,学历也不低,工作也处于上升期,除了工作的地方稍微有点远以外,整体条件也还不错。</p>

好兄弟一口一杯,然后笑着说,即使十年过去了,他还是忘不了她。我没见过他口中的她,只不过从他的只言片语大概能想象得到——那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不会化妆也不善打扮,永远是一身朴素的装扮。她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偶尔也会大声说想吃披萨。和好兄弟面对面坐着时,永远不敢正视,估计还会脸红吧。</p>

我无意点评他的个人喜好,对他的念念不忘也不该如何去劝说。据说她结婚的时候,他还包了一个大红包。我问他值不值,他说,不值,但如果不那么做就更不值。</p>

或许每个人对于自己行为的判读基准都是不一样的吧,自己眼中的值也许到了别人眼里就一文不值。我明明看着好兄弟笑着说他以往的事,却还是能品出一丝丝苦涩。我只能对他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继续纠结下去对谁也不好。他笑着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开始打探我媳妇是否知道我以前初恋的事。这小子,明显还是没放下。也是,越是大大咧咧的人,跟自己较起劲反而更小气。</p>

两个多小时,都不记得汤底加了几次。我两个都不是嗜酒的人,只不过是聊天时的佐料。喝到微醺的时候,我们的故事才从大学刚刚开始。然后他突然说差不多了,不然嫂子该发飙了。虽然他和我都清楚,我媳妇并不是那种人,他还是率先站起身来。</p>

我们又一路聊到我家小区门口,我让他上去坐坐,他只是摇头,说什么来得匆忙,也没带东西,就不去了。我看着他拦下一辆计程车,背对我挥挥手。目送计程车远去,我感觉我们聊了很多,但同时也感觉什么都没聊。</p>

就算他没说,我也知道,我们兄弟之间其实还是一样的。可实际上确实是不一样了,至少,换做以前,我们应该喝得酩酊大醉,然后跑到涪江边,像疯子一般冲着河对岸大吼大叫,即使意义不明,也不肯停歇。</p>

或许,这就是命。</p>

【大表哥?其四】</p>

这就是命。</p>

我妈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无论说起谁的事,最后总喜欢把这句话作为总结。我从小到大听得多了,也就染上了这个习惯。但更多时候,我自己都清楚,自己说出来不过是一句调侃的话。</p>

下了班,挤上公交车,走走停停接近一个小时,才从上班的地方来到父母住的旧小区所在街道。母亲说今天是爷爷的生日,让我也过来祭拜一下。爷爷一手把我带大,他去世还没几年,我都不大记得他的模样了。我还记得爷爷走时,我没有哭。以前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看电视里一旦亲人离世,连男子汉都哭鼻子难免会心存疑惑。铁汉柔情?不过是导演为了赚观众的眼泪罢了。所以我更能体会到父亲的沉默,那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大爱无声。</p>

想起爷爷平日里总喜欢楼底下烧腊摊上的猪头肉,我打算去切一斤。还没走到摊位上,就看见父亲的身影。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我想,但我不知道这记忆中的样子是什么时候被覆盖的。</p>

父亲低着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印象中从小到大他都是不急不躁的风格。他双手负在身后,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里面是刚切好的猪头肉。我会心一笑,赶上前来,轻唤一声,爸。</p>

父亲抬起头来,见是我,便嗯了一声,说,来了啊。</p>

我点头,然后伸出手,试图接过父亲手上的东西。</p>

父亲将东西提到另一边,瓮声说,不用。我只得作罢。</p>

接下来我们就沉默了,我陪在父亲身边,也学着他慢慢迈着步子,竟觉得无比新奇。</p>

最近那丫头可还安生?父亲问,我知道他在关心谁。</p>

折腾着了,还嚷着最近要来看你二老。我想起女儿说这话时开心的表情,啊,爱死了。</p>

从小就这么调皮,大了可还了得?</p>

父亲总是严厉的样子。</p>

这话我可不敢接,否则有可能转眼就说到我身上。</p>

父亲似想起了什么,在身上的口袋一阵摸索。我赶紧拿出烟,说,抽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