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涛声潮汛千浪折,帝都云集众英雄(13)(2 / 2)

张怀玉缓缓口气。说:“婉儿。你怎么不分是非呢?!我是骗了你,可他不也骗了你?!”</p>

他狞笑着,杀人前奏般平举长剑,轻轻抹过锋刃,愤怒地说:“你以为他送你到我身边干什么来地?那不也是为了摸我的底,朝廷的底他是来投朝廷的。可也是走投无路,只能投降。朝廷或许是冤枉了他,但不管如何冤枉,那也不能跟朝廷对着打仗的吧,打仗是什么?!是反叛,是大逆不道?!”</p>

狄阿鸟感到自己脸上的那只毛手死死地压住自己的头,只好贴住冰凉的底面,喘了口气笑,翻起眼睛却只能看到鱼肚白样的多云天,他因为看不见谢小婉而恐惧,用尽全力,大声咆哮说:“难道你们的刀杀来,我们只能伸直了脖子挺?!”</p>

张怀玉沉沉道:“没错。你自己心里也该有个数,你犯地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不是凌迟就是车裂。我敬你是条汉子,愿意成全你。只要你在你的部下面前留下份悔过书,我保证不杀他们,而且留你全尸……”</p>

谢小婉尖声提醒说:“不要信他的鬼话,千万不能写悔过书——”</p>

她已经被人拖走。声音越响越远,凄婉绝伦,似乎正在把心肺一点儿、一点儿撕裂开来。</p>

“博郎。原谅我,我轻信奸贼,害苦了你。要凌迟就凌迟,婉儿陪你,万不可相信他的鬼话……”狄阿鸟听到这呼声,仍然记得她下车时地恬淡无邪。他想到而今竟不知道谢小婉受伤没有,是不是被几名手大脚粗、两脸麻木的农家女拖在泥土地面上倒掖而走,感到躯体就要炸成一团血肉。</p>

他挣脱胳膊,把骑到身上的士卒扔到对面去,但也只有这一股新力,喘气说:“你失信在先,如此无耻之徒,怎么还有脸让别人相信呢?!”</p>

张怀玉把自己的马靴踩到狄阿鸟面前,配合着要说的话,几乎踩烂狄阿鸟不堪负荷的心脏。他说:“恐怕你不相信也要相信。我已经派人去收降你地马匪弟兄们啦,想必他们这儿已是丢盔弃甲,跪地投降!让你悔过,不过是让他们知道你是在愚弄他们,放过他们之后不留祸根”</p>

他还说:“他们都是些泥腿子百姓,虽然人不多,影响却是非常坏。</p>

“我不忍心尽诛。已经上奏朝廷,挑些有勇力地为朝廷效力!你必须得相信我,写出你悔过的认罪书,能救出来几个是几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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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怀玉让人把狄阿鸟拖到旁边地窖房里,按跪在一张泥台前。</p>

窑窖里稍微阴凉,却仍显闷热,那泥台对面站着两名文员和狄阿鸟一样,浑身湿透,脑门上滚着黄豆大小的汗水。狄阿鸟想也是协同逼供的,冷笑说:“你们要杀就杀,要什么悔过书?!没有。老子有罪也用不着向你们这群王八蛋悔过……</p>

“老子被迫起兵。即没有**掳掠,也没有挟裹百姓。更没有主动进攻官兵?!若不是左右顾忌,等着陛下恩赦,怎被你们围困?难道再也没有天理了吗?!”</p>

张怀玉奔头就是一脚。</p>

马刺划过狄阿鸟地乱茬发顶,顿时开出一条血沟。</p>

张怀玉很是暴躁,大叫道:“战场上倒奔十步和倒奔百步皆为逃兵?!两者并无区别!给你脸你不要脸。敬你是条好汉,你偏要做孬种。”</p>

狄阿鸟相信这一脚饱含着他儿子的夺媳之仇。再不顾顺着脸往下流淌的鲜血,威胁道:“我要见大皇帝,你要是杀我,有你后悔的。大皇帝近在咫尺,你好好问问。你敢公报私仇杀我,那就杀我试试?!”</p>

张怀玉几乎趴到了他脸上,恶毒地说:“陛下近在咫尺?!”</p>

狄阿鸟震惊道:“不是吗?!”</p>

张怀玉哼哼大笑,用力拍一拍狄阿鸟的头脸,说:“别再心存侥幸,既然你不写。那就在写好的悔过书上划押吧,痛痛快快地去死吧……免得死得更惨——”</p>

几条力士当即推着狄阿鸟到泥台,张怀玉亲自拿了狄阿鸟的手指去按写好的书文。狄阿鸟觉得自己只要按上就要被处死,像条鱿鱼板身跳跃,使劲儿挣扎。</p>

不一会儿。一张血糊糊的面庞被泥抬擦满垢灰。</p>

挣扎到最后,他只是在白白浪费体力。最终,张怀玉还是在几条力士的帮助下夺到他地指头,按到印泥里,再按到纸张上。</p>

他知道张怀玉再没有留下自己的可能,一下儿万念俱灰。表情顿时像死鱼一条目光呆滞。脑子不由自主地走过幕幕往事,不但相信张怀玉、不会给自己留下几名弟兄。</p>

而却觉得即便是他只杀自己,自己也已经后悔,把肠子都已经悔青掉,于是在心底大喊:“一点也没错,十步、百步之别有什么区别吗?!我混蛋。我侥幸。如果还能有一次机会,我再也不会抱有一丝幻想”</p>

鼻角尚只有浅浅痕迹地法令纹陡然之间加重绽张,使他现出穷凶极恶的模样。</p>

正呼哧喘气,只听得靴履响步鸣。有人从外面进来,像是老友般与张怀玉打招呼:“哎呀。张将军。你可是把殿下瞒的好苦哇。怎么?!和殿下抢起功来啦?!”</p>

来人年龄和张怀玉差不多,相貌不凡,像是位官吏。</p>

狄阿鸟麻木中得到一丝生机,再生新气力,竟然回过身来,嘶吼道:“下臣有冤。”来人猝然见到一张血糊糊的恐怖脸孔和一双红通似火的兽眼,耳朵里也更是经不住野兽般的吼叫,怕狄阿鸟再挣就到自己面前来,蹿回几步,紧张地往上伸指,大叫道:“快摁结实他。摁结实他——”</p>

张怀玉说:“我怎敢和殿下抢功?!”</p>

来人怒道:“那你私招匪首是什么意思?!”</p>

张怀玉咆哮说:“殿下要功劳我赞成,可他——”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来人阴阴威胁:“张怀玉。国家动乱,宗室领兵,这是天经地义地事。陛下对殿下寄予厚望,派遣来是为了要你给机会,让他以后也能统兵打仗,将士信服。他就是真要抢你点军功?难道还能亏着你?!”</p>

张怀玉不由自主地喘了几口气,拉着来人小声说话。</p>

狄阿鸟听见他说:“卑职怎敢和主子争功?只是觉得打仗不比打猎呀,谁也不能为打仗就打仗?!是吧?”接着又说:“这殿下一出面,定然逼急匪寇,倘若酿成大变,那可是要动摇根基呀。”</p>

来人埋怨说:“你是干什么吃的?!你不也在吗?!你想想啊,席将军兵败自刎,樊老爵爷见面也滚一身泥,到时你张怀玉也无计可施,殿下却大获全胜,岂不是……”</p>

往下已是情不自禁的笑声。张怀玉也开始赔笑,却突然提高声音,说:“我现在才明白。可惜的是,博格所部已尽数投降,再无仗可打!”狄阿鸟对自家的弟兄们很放心,收紧眼睛,也把他越过自己诈降弟兄们失败当成目前唯一的希望,心说:“你诈吧。弟兄们见不到我的凭证,岂不知将计就计?!”</p>

然而他还来不及自欺欺人,便听到张怀玉向来者解释说:“我有个,深谙兵法的外甥女,父兄均受哀后诛杀,因而励志要重振家门,这次是她主动请缨我不能不给她这个机会不是?!到时一定把她交予殿下来治罪,任殿下怎么处置都行?!”</p>

后面的“怎么处置”说得非常猥琐。狄阿鸟的脑海里顿时闪现出朱汶汶地模样。</p>

他想不到朱汶汶竟抱着为家门戴罪立功的心切,从而利用柔弱不堪的外表来接近自己,步步取得弟兄们的信任,一下儿感到两眼昏花,四肢无力,不禁痛苦地呻吟道:“这贱婢骗得我好苦?!”</p>

天地就这样静止了,他圆睁着眼睛,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有想,却听得来人一个劲地埋怨张怀玉,请求说:“殿下知道你抓到他啦。你还是把他交给我,让我带到殿下那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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