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声东击西诈中诈,半江碧流泪沾衣(26)(2 / 2)

刘老实心里也不由紧张,把事先想好的话说出来:“他们觉得我和他们有过来往,是他们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奴隶。他们还款待了我,说:你要是肯投降就好了。可我受团练使托付,怎么能投降?”</p>

冯山虢寒蝉起来,心说:要是实情,我们不是欠他一条人命?倘若博格这时讨要,该如何是好?他微微点头,强打镇定,说:“想不到确实冤枉了周团练使。你跟我走,也好为周行文脱罪。”龚山通一听就火了,说:“为什么要跟你走?你们还想灭口不成?”楼下的军民也不肯,高喝说:“不能让他把人带走。”</p>

刘老实却肯,说:“也好。不过,你得先让我见博司长官一面。”</p>

张铁头上去捣他一下,问:“你傻呀。不要命啦?”</p>

刘老实连连说:“这不是要给团练使脱罪吗?”</p>

里面走出来个小孩,说:“走吧。我阿爸愿意见你。”</p>

刘老实这就跟着他进去。冯山虢也没什么说的,只是用目光在楼上、楼下翻飞,怕博格借机鼓动。不料听到一阵哭声,他猛一回头,看到柳馨荷带着两个孩子,举着周母的血衣见人就跪。求道:“老夫人可怜呀。请将军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到谁谁都是或躲或拉,躲不起来又不好去拉地干脆迎面对跪,大叫:“嫂子。你让兄弟怎个做主法?”有些和夏景棠离心的都去推高德福,说:“他是陛下派来的。”</p>

高德福用两手抱着屁股,左右不是问:“咱家能怎么办?”他嗨吆嗨吆直转圈,抓急得掉眼泪,说:“咱家是个光杆太监。”他太监就是容易掉眼泪,干脆哭着去摸孩子的头,嚷:“你们也怪可怜地。容我回到主子那里再为你们伸冤!”柳馨荷泣不成声地说:“天子是天下百姓的君父,肩挑十三州万方。日理万机,怎么顾得我们这样的小家。”她磕磕绊绊地爬起来。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走。两个孩子各扯她一边的衣襟,哭得咳嗽连连。</p>

他们出来,经过冯山虢往楼下走。冯山虢一看就知道她们要干什么去,砰地从椅子上摔下来,大声喝叫:“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他飞快地挥舞手臂,给搀他的卫士说:“你们快。快把她拽住!”张铁头冷呵呵地顶到跟前。喝道:“哪个敢?那个不让楼下的弟兄们作见证?难不成你们想一手遮天?”</p>

冯山虢拼了老命往上闯。张铁头挺起肚子就撞他。龚山通则迫不及待地自后拉他衣裳,说:“你想一手遮天,门都没有。”冯山虢又一屁股坐到地下,目摇神夺,即想哭又想笑地捶打着地面冲卫士吼。卫士们心里有数,他闹,人家困住他就行了,自己上去,那就得动刀动剑,即使冲破阻挠。还能把人家孤儿寡母给剁掉?他们只好就地劝:“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冯山虢“啪”地打了凑得最近的一张人脸,三下五除二地爬起来,趴到栏杆上往下看,只见得下面的人悲伤肃穆地站着。逢一母两子走到哪让路到哪。而柳馨荷在他们中间大哭,浑身发抖地展开一身衣裳诉说:“这是我婆婆的血衣。她被人活活地逼死不说。可还有人不肯放过她,一枪刺到她脸上。俺家三叔立了多大的功劳。有用吗?人家追着要杀。俺男人战死沙场,倘若知道他的娘这般死法,倘若知道他的小儿子整夜尖叫,他的结拜兄弟都有性命之忧。九泉下怎能瞑目?”</p>

她再一问:“谁没有娘?谁能让人这样对待?你们也在沙场上拼命。有这般下场咋办?”大汉们都扑簌簌掉眼泪,有的扭脸擦抹。有的则浑然不顾地喊:“杀了他们。他们不死。国家怎么太平?他们不死。我死也不去打仗!”</p>

冯山虢浑身战栗,猛地回身大嚷:“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p>

有的卫士一伸头,看到许多恶面怒眼,连忙打个寒蝉缩回来,小声跟他急:“谁还能走得回去,半路上不被打死才怪。”冯山虢想想也是,直杠杠地走进去,怒吼叫阵:“博格。你这个无赖。你有本事你出来,出来让冯爷看看。你让人家孤儿寡母抛头露面是啥道理?”众人见他马靴跺得噼啪响,无不提醒他:“老冯。这是灵堂。”</p>

祁连连忙请求高福德说:“请监军大人做主。”</p>

高德福眼看他蹦跶到灵堂了,旁人都用眼睛瞄自己,猛一鼓胆,大叫:“把他拉来。”</p>

说来也怪,本来没有人敢理,听他一喊,一气上去四五个,几扭就把冯山虢扭成个胆胆。高德福有点不敢相信,连忙试探一样命令:“打他大嘴巴子。”</p>

立刻,又有人站近一步,噼哩啪啦的一阵甩,冯山虢口血外溢,呜呜直叫。他恍然抬头,“哦”地明白了什么,喃喃地说:“原来是这样的。原来只有顺应人心,发话才有分量。”他一转头,来到外面,站到众人面前大喝:“高爷爷为你们伸冤。他娘地。咱家也是乡下长地,最恨坏官和坏蛋。”</p>

人群一阵欢呼,张奋青按捺不住地在人堆里请求:“你是天子派来的,让博格做元帅吧。”立刻,附和声声,惊天动地。高德福心说:他们这样喊,博格肯定在听着,我不肯,第一个被治的人就是我。他胆子一肥,说:“好。咱家听你们的。博格和咱家是好兄弟。咱家就是豁出老命,也要……”他发觉自己这句话欠考虑,改口说:“咱家就是豁出老命,也得伸张正义。”楼上也有些激动。李成昌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李思广连忙上前,不敢相信地问:“你莫不是要免了夏元帅的职?”</p>

高德福一阵心惊肉跳,却又往好里犹豫,心说:论行军打仗,恐怕没有人能比得过博格。我要是促成美事,陛下爷未必怪我。</p>

他头一硬,大声说:“免他的职。”他又害怕报复,不放心地问:“免得掉吗?”李思广也没敢回答,朝身后的将领看去,将领们都连声咳嗽。</p>

祁连只好自己上去安慰,说:“大家都愿意罢免。就免得掉。”</p>

高德福很有样地点点头,问:“你们愿意吗?”</p>

三三两两的声音回答:“愿意!”他有点担心又问:“你们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到底愿意不愿意。”众人心里都这么想过,只是看傻人站出来,让他带头,立刻齐声回答:“愿意。”高德福还不放心,出来问楼下的人:“咱家要免夏元帅的职。有人不愿意吗?”楼下立刻静了下来,每一个人肯说话。他又问:“你们都愿意吗?”</p>

楼下异口同声,山崩海啸般回答:“愿意。”</p>

他终于放下心,说:“那好。咱家领着你们免他的职去。”他一步步下楼,到楼下朝楼上看一眼,想知道博格会不会因为激动而露面,一看没有,心想:怎么可能?坏了。莫不是他伤重,要玩完。刚想到这,他就发觉自己的身子一轻,不禁手舞足蹈地大叫:“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他左右扭头,才知道自己来到众人的头顶,被好几个兵欢呼着往空中甩。他一边惊叫,一边得意。不几下,士卒不再扔他,抬来一顶破软轿让他坐上,而后抬到头顶走。高德福往两旁一看,轿木上不知搭了多少只大掌,再往远处一看,人头挨人头地欢呼,看也看不到边,他顿时来了一种威风八面的感觉,心说:想不到我一个太监竟有这么一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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